第十四章(1 / 2)

維尼奇烏斯的府邸燈光輝煌,並且和阿塔奇努斯去接呂基婭時說的那樣,綠枝環繞。常春藤和香桃木掛滿了所有的牆壁,在所有的窗戶過樑上編織成環,在所有的門楣上捆紮成束。葡萄藤呈螺旋形纏繞在凹凸有致的廊柱上。為了將夜晚的寒氣隔絕開,中庭的天窗被紫色篷帳擋住了,那是用浸過油的羊毛手工編織成的。中庭裡面,餐廳周邊的垂線式大廳猶如白晝一般明亮。八頭和十二頭的燭臺,以及一隻只燈盞被擺成各色形狀,有小鳥,有樹木,有動物,有酒壺;填滿香油的燈燭立在一排排大理石像和雪花石膏雕像上;比人還高的獨立燭臺照在科林斯銅器上,映出金色的光芒——這些燈盞將中庭裡面照得亮亮堂堂,多姿多彩。比起阿波羅神廟那盞鼎鼎有名的燭臺,尼祿將其偷來作了御用之物,這些燈燭沒有一個能令人感到歎為觀止,但它們皆由著名雕刻家所作,美不勝收,價值不菲。

從來自亞歷山大(1)的有色玻璃背面,從來自印度附近的精美手編燈罩裡,緋紅色,藍色,黃色和紫羅蘭色的燈光熠熠生輝。處處散發著濃郁的檀香——這是維尼奇烏斯在東方服役時逐漸喜歡上的一種香氣。在府邸深處,男男女女的家奴們來去匆匆,在府邸內部相類似的多彩亮光下,他們漆黑的身影飄然而過。擺在餐榻間的矮桌是為四個人而設的,因為佩特羅尼烏斯和克律索忒彌斯將與維尼奇烏斯和呂基婭共進晚餐。

維尼奇烏斯做了佩特羅尼烏斯建議的每一件事。“不要親自去見她。”那位優雅裁判官出主意。“毛毛躁躁是不雅的。得到愷撒的允許後,派阿塔奇努斯去。”況且,他還要在自己的家裡做足了禮數,體體面面地迎接那個姑娘。

“你昨天晚上的所作所為蠢透了。”佩特羅尼烏斯指點道。“我在看著你。一個阿爾班山下采石場裡的採石工的品位也不過就那麼糟了。不要那麼苛刻地對待她。美酒需慢慢品嚐。記住,心有所屬是美妙的,被人作為心中所屬則更加美妙。”

對此,克律索忒彌斯有著她自己完全不同的意見,不過,佩特羅尼烏斯開始給她解惑,經驗豐富的賽車馭手和第一次爬上四輪馬車,雙唇慘白的男孩兒有著天大的區別。“適用於你的,我純潔的維斯塔貞女,不一定適用於別人。”

“贏得她的信任。”他回頭對維尼奇烏斯說。“使她歡笑。要慷慨,要大度。我可不想吃一頓讓人喪氣的飯。用冥界的名義發誓說你會把她送還給彭波尼婭,然後,到了第二天早上,能不能讓她決定是否留下不走,就看你的了。”

“我就是這樣對待我的心上人的,縮頭縮腦的小松鼠。”他對著克律索忒彌斯努了努下巴,“五年來,我沒有收到任何抱怨,至少,沒有一個我覺得非說出來不可的抱怨。”

克律索忒彌斯笑嘻嘻地用她的鴕鳥羽毛扇敲了他一下。“不滿?要我說才沒有呢!我什麼時候對你說過不行了?你這個老色鬼!”

“嗯。隔三差五說過,我好像想起來了——也許是出於對我的前任的尊重?”

“別跟我說你沒有拜倒在我的腳下,求我離開他,到你的身邊來。你甚至還親了我的腳趾頭!”

“我那是為了更方便往你的腳趾上掛鑽石。”

克律索忒彌斯飛快地,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自己的雙腳,瞥了一眼腳趾上閃閃發亮的趾環,隨後,她和佩特羅尼烏斯兩人都發出心照不宣的笑聲。但是維尼奇烏斯一點兒也沒去關注他們之間的唇槍舌劍。為了迎接呂基婭,他穿了一件圖案豔麗的敘利亞薩滿教僧袍,他的心在僧袍下咚咚地飛快跳動著。

“他們現在該離開皇宮了。”他坐立不安地說。

“應該吧。”佩特羅尼烏斯附和。“我可以給你講講堤阿那的阿波羅尼烏斯的預言,幫助你打發時間。或者和你說說我從沒說完的路菲努斯的事蹟,儘管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沒說完他的故事。”

可是維尼奇烏斯一點兒也不在意堤阿那的阿波羅尼烏斯,也不在意路菲努斯的倒黴經歷。他的心神全放在了呂基婭上,比起像個收債的普通司法官那樣到宮裡去接她,他覺得在這裡迎接她會更好,但是他還是後悔沒有到宮裡去。他本來可以更早點見到她。他本來可以呆在黑漆漆的,掛有帷幔的雙人肩輿裡,躺在她的身邊。

這時,奴隸們將裝著熾熱煤塊的三足鼎銅碗端了進來——銅碗的邊緣刻著公羊的羊角,並且開始將一小塊一小塊的沒藥和香檀木灑在煤塊上。

“現在,他們轉彎進了卡利那。”維尼奇烏斯脫口而出,彷彿是在自言自語。

“他要麼會迫不及待,”克律索忒彌斯下結論說,“要麼會跑出去看他們,然後半路上和他們岔開。”

“我不會迫不及待。”維尼奇烏斯勉強露出一絲冷淡的笑容,然而,因為心懷期盼,他的鼻孔發白,開始像一隻風箱似的呼呼直喘。

“他身上沒有一點兒哲學家的氣度。”佩特羅尼烏斯哀嘆一聲,說道,“我永遠不能把這個昏了頭的瑪爾斯之子變成凡人。”

然而維尼奇烏斯根本就沒在聽他說話。“現在他們到了卡利那。”他說道。

他說的不錯。那頂肩輿和護送肩輿的隊伍此時進入了卡利那區。被稱作提燈奴的奴隸們提著燈籠在前面開路,而執役,或者說是侍從和僕役,在肩輿的兩側及後方一路小跑。阿塔奇努斯走在呂基婭的右側,觀察著一切並密切注意著前方的街道。

他們緩慢行進。街道在夜晚沒有公共照明,而他們手裡的燈籠發出的光亮也不是很充足。皇宮附近的街道幾乎是一片空曠;只偶爾有幾個形跡可疑的人拎著蒙了燈罩的燈盞路過。然而不久之後,尤其是在那些狹窄的小街道上,那類人驚奇般地多了起來。在護衛隊經過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門洞似乎都會冒出三四個黑乎乎的人影。阿塔奇努斯注意到,他們行走時,沒有一個人拿著燈或者火把,而且全身漆黑。有幾個人和護衛隊靠得很近,他們溜進了奴隸中,走在他們旁邊,或者是在過了小巷和衚衕後出現在他們的身後,還有一些人成群結隊,迎面而來,他們走得歪歪扭扭,好似喝醉了一般。

“給尊貴的軍團司令官瑪爾庫斯·維尼奇烏斯讓路!”提燈奴對這群不速之客喝道,可沒用,一開始,護衛隊的速度就不快,此時,他們又被人群給堵得寸步難行,行進的如同蝸牛一般。

從肩輿的帷帳裡,呂基婭看到了這幫黑乎乎的人群,心懷期盼的她開始顫抖。希望和恐懼相互交替著湧上心頭,就彷彿在黑暗裡一閃一滅的燈光。“是他,”她顫抖著雙唇低喃道。“是烏爾蘇斯和他的基督徒同伴。”她覺得他們現在隨時都有可能行動。幫幫他們把,基督,保護他們!

阿塔奇努斯也開始著急起來。他並沒對有對那不同尋常的人流聚集加以留意,一開始確實是沒有的,在肩輿一寸一寸地往前挪的時候,他也沒有加以留意。可是事情有點奇怪,他們越往前走,情形越糟糕。現在,每走一步,提燈奴都要大聲叫喊著“讓路”,在護衛隊兩翼,人群的擠壓越來越過分,阿塔奇努斯命令奴隸用束棒把他們趕走。

突然,從隊伍前方傳來一聲長嘯,所有的燈光都滅了,束棒揮動,拳頭飛舞,肩輿周圍響起了鬧哄哄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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