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 / 2)

維尼奇烏斯離開獸籠,走上圓形競技場,走到眾多達官貴人們中間,走到佩特羅尼烏斯旁邊他的位子上。

“她在那邊嗎?”佩特羅尼烏斯問他。

“不在,她被留在監獄裡。”

“聽著,我這兒有個想法。我們說話時看向尼吉蒂亞,就好比我們在討論她的髮式……我的想法是:把呂基婭放進棺材裡,把她帶出去安葬,就像別的屍體一樣,剩下的你有足夠的想象力想到。”

“是的。”維尼奇烏斯說。

然而圖裡烏斯·塞內奇奧卻側過身來打斷了他們。“他們會不會給基督徒配備武器?你們知道嗎?”他問。

“我們不知道”。佩特羅尼烏斯搖了搖頭。

“我倒寧願他們給基督徒配了武器。”圖裡烏斯接著說道。“否則這個競技場看起來很快就會變成一個屠宰場。不過這個圓形露天競技場倒是巧奪天工!”

呈現在他們面前的確實是一副無以倫比的景象。靠近角鬥場圍欄的低排座位上排滿了亮如白雪的託加,愷撒坐在一個高一些的鍍金包廂裡,他穿著一件領子上綴滿鑽石的託加,戴著一頂狀如月桂頭冠的王冠。陰森而又美麗的波佩婭坐在他的身側。維斯塔貞女們坐在他們兩邊,環伺兩旁的是皇室高階官吏,大氅和託加的邊緣鑲有紫色寬邊的元老,穿著鋥亮盔甲的高階武官——簡而言之,羅馬所有高貴的、有錢有勢的人。騎士們,即屬於騎士層級的成員們坐得稍遠些,他們後邊的高排座位上坐得則是烏鴉鴉一片的平民百姓,在沿著所有的柱子長長掛了一溜兒的玫瑰花花環,百合花花環,葡萄藤,常春藤,思冬花環下,那烏泱泱一片躁動不安的腦袋動來動去。這群粗俗吵嚷的烏合之眾裡的每一個人都擠到了競技場裡,他們高談闊論,呼朋引伴,引吭高歌,聽到座排間某句詼諧的言論便哈哈大笑,他們跺著腳,不耐煩地等著表演開始,跺腳聲就像一連串不間斷的滾滾雷聲,城防長官給出了開始比賽的手勢。他已經帶著一班惹眼的隨從繞著角鬥場轉了一圈兒,此刻,他站起身,向售籠通往入口的低矮柵欄揮舞著一條布巾。一聲長長的,心滿意足的“啊——”聲從上萬個人的喉嚨裡喊了出來。

大多數的比賽都是以獵手追逐野獸的形式開場的,獵手們使用的是本民族的武器;來自阿非利加和北方的蠻族人尤其值得一觀。這一次出場演出的動物將數不勝數,所以開場表演是一出叫做“閉目比武”的特別比賽。角鬥士們戴著不露出眼孔的頭盔互相對陣,向著看不見的對手盲目擊打。十幾個這樣的人來到角鬥場上,開始用劍狠擊,而場監則用手柄長長的草叉把他們拔拉著相互靠近,觀眾中審美能力更高一籌的人對這樣無趣的滑稽戲不屑一顧。但是平頭百姓們則愛看這種笨手笨腳,磕磕絆絆的表演,每當有一個賽手撞上另一個賽手,他們就又笑又叫,他們嚷嚷著“右!左!”和“一直往前!”來迷惑那些打鬥之人,倒是有幾對賽手想方設法在方位上挨近了,開始有人死亡。殘酷無情的打鬥者們將面紗拋掉,抓住對手的左側腰身使得對方無法再掙開,然後用另一隻手往死裡打。當有人負傷倒地時,便將大拇指向上豎起,默默乞求留下一條性命。可是在比賽中,百姓們通常都是早早地就叫嚷著“去死”,對那些臉孔被遮住,無法辨明身份的劍客更是如此。

更多的人倒了下去,作戰者的數量逐漸減少,直到只剩下兩人還站立不倒,場監把他們兩人往一起推,於是他們倒在了地上,他們抓牢對方,在沙地上扭打起來,他們互相捅著刀子,直到兩人都斷了氣為止。“結束了!”高聲叫喊響徹看臺,奴隸們則趁此時把一具具屍體拖走,小侍童們則摟耙染了血的沙子,在沙子上面撒上藏紅花。

現在將會舉行一場更加嚴肅的對抗賽,一場不僅刺激普通百姓,而且也刺激著具有慧眼的審美家的對抗賽。年輕貴閥們經常在他們偏愛的角鬥士下數額巨大的賭注,大得除了身上的衣服,其他全部輸個精光。此刻,蠟板從一隻手傳到另一隻手上,賭客Q們寫下他們下注的冠軍名字和他們下注的金額。大多數人把賭注壓在角鬥明星,即以前作過戰並且贏得過幾次勝利的知名角鬥士上,不過也有很多人壓了贏面小的賭注,把大把的錢財壓在沒有名氣的新手上,以賺取鉅額盈利。每個人都下注。羅馬賭博成風。皇帝就是一個玩家。所有的祭司們都是玩家,維斯塔貞女,元老和騎士們就像普通人一樣賭錢。如果錢用完了,紅了眼的百姓則會把他們的自由之身作為抵押,若是輸了就賣身為奴。整個圓形露天競技場此刻在焦急地等待他們的冠軍,或是害怕,或是期待的心跳響如擂鼓。很多人向眾神大聲許願,如果眾神支援他們偏愛的人,他們就如何如何。

接著便是尖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號角聲,競技場內一片滿含期待的深度寂然。幾千雙眼睛盯著巨大的角鬥場入口,盯著一個打扮成地獄看門人的卡戎,他邁步走向入口,用一柄木槌擊了三下門,就像在召喚那些在門後的人去赴死一般。門咣噹一聲開啟。露出了門後黑乎乎的內部,角鬥士們從那裡緩緩湧向明亮的角鬥場上,他們按照長項和族別,分成一個個二十五人的隊伍大步走來:色雷斯的劍鬥士們穿著形如魚狀的盔甲,他們的劍將和漁網與三叉戟對抗;高盧人和塞蒙人全都披掛著重重的鎧甲,只露出臂肘和膝蓋;最後是撒網人,他們一手揮著又長又重的漁網,一手拿著一根有三隻尖齒的長戟。

掌聲從露天座位上驟然響起,並爆發成一場席捲最末排到角鬥場場地的整個圓形露天競技場的暴風雨。不管將眼神落往何處,看到的都是漲紅的面孔,張大的嘴巴和拍手的巴掌。隨著角鬥士們在角鬥場內繞場轉圈兒,連綿不絕的吶喊聲響了又響。他們像運動員一樣大步行走,拿著武器,披著華美的鎧甲,邁著有節奏的,虎虎生威的軍人似的步伐。他們在愷撒的包廂前排成方陣做短暫停留,豪情滿懷,不為外界所動,嚴肅莊重。一陣示意肅靜的號聲後,他們將握緊的右拳舉向愷撒的方位,雙目注視著他,用低沉和緩的聲音唱道:

“向你致敬,愷撒!我等將死之人向你問安!”

他們立刻分開,站在他們角鬥場的位置上,準備戰鬥。他們將按佇列互戰,一個學校對陣另一個學校,不過聲名最盛的劍鬥士是被允許進行單打獨鬥的,由此他們可以展現自己的力量,身手和膽量。此刻亦是這般,從高盧人隊伍中走出一個冠軍,在常去競技場的人中間,他享有“屠夫拉尼奧”的盛名,他曾贏過很多場比賽。戴著又大又重的頭盔面紗,穿著裹住他壯碩的胸膛背脊的厚實衣甲,他看起來就像是在陽光普照下的黃沙下,一隻亮閃閃的大甲殼蟲,一個叫做卡楞狄奧的將和他相鬥,他用漁網和三叉戟作戰,因為多場勝利而出名。

“五百塞斯特塞斯,壓高盧人勝!”賭局開押時一個聲音吼起來。

“五百塞斯特塞斯,壓卡楞狄奧勝!”

“憑赫拉克勒斯之名發誓!我壓一千!”

“兩千!”

與此同時,披掛著厚重鎧甲的高盧人慢慢移向角鬥場的中心,並開始緩緩地弓起身。他將劍向他的對手揮刺過去,垂首聳肩,同時從鐵面紗上的洞眼裡觀察那個拿著漁網的敏捷傢伙,那個撒網人輕巧靈活地就像一個女人,除了胯上圍著一圈遮羞布外,他渾身赤裸,彷彿一尊漂亮的大理石雕像,定格在了靈巧的動作下。他繞著笨重的對手疾速轉圈,並動作優美地將漁網向他罩去。他的三叉戟上下穿梭,總是朝著那個劍鬥者面紗上的眼洞招呼,他唱著撒網人一向對挑戰者唱的譏諷小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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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打漁,不是在打你;

高盧人噢,你跑什麼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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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奮的民眾齊聲高吼著應和道:“我是在打漁,不是在打你;高盧人喲,你噢什麼喲?”

然而那個高盧人並沒有跑走的意圖。為了對這個他之前沒有交過手的撒網人做出判斷,他原地不動,即使轉動身體也只是為了讓他的敵人不繞到他身後。那顆碩大的,套著頭盔的腦袋上出現了讓人驚恐的跡象,觀眾們看出來了,那兩個眼孔後面積攢起了冰冷致命的力量,就好似這副沉重的銅甲包裹的身軀正在集聚起全部力量,就為了即將決斷一切的一躍。

此時此刻,撒網人向他疾馳而去,接著又跳開,虛晃了一招,用他的三叉戟刺過去,動作快得只有少數幾個人看清。那位持劍者的盾牌和戟齒觸碰的鏘鏘聲數次響起,但那個高盧人連晃都沒晃一下,顯示出了他的力大無窮。他整副身心似乎都專注在那張網上,而不是那隻三叉戟,那張漁網在他頭頂不斷地盤旋,就像一隻危險萬分的禽鳥。

觀眾們摒息觀看這場角鬥士高手的對決。拉尼奧見機撲向他的對手。那個撒網人也同樣疾速移動著在他劍下旋身,並將漁網撒了出去,高盧人扭身面向他,用盾牌接住了漁網,然後二人都向後蹦,又一次互相緊追不放。

“打平了!”眾人喊道。最靠近圍板的前排座位間開了新的賭局。愷撒直到此時之前一直沒有加以注意,他正忙著和維斯塔貞女魯布里婭說話,不過現在他把頭轉向了角鬥場。

他們在你攻我防之間的技巧和精準度一如既往,沒有差別,他們的身手嫻熟自如得彷彿將生死置之度外,只著意表現自己的本領和豐富經驗。拉尼奧又兩次躲開了漁網,開始向角鬥場邊緣退縮。那些賭他輸的人激他動手,就害怕他在角鬥場邊上緩過勁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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