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林苑內,獨孤若雪在這裡居住已經有三天了。
由於身體虛弱的緣故,被人強行拽著不要下床。而她,作為外臣的女子,能進入內宮居住已經讓宮婢們議論紛紛,但好在有太子妃的庇護,沒能出現什麼難聽的流言。
距離皇帝甦醒,也過去了兩日,可能是久病初愈的原因,沒能上朝議政,就連外朝的文書也是送到了內閣和東宮,暫不理政。
對文武百官來說,皇帝的甦醒顯然是一個利好的事情,因為這意味著的皇位的穩固和朝廷的穩定;儘管這裡面一半都是東宮屬官出身,但只要皇帝與儲君和睦,倒不算上太大的問題。
這幾天裡,獨孤若雪眼巴巴地看著太子妃命人打掃好了這間小院,同時栽種了不少常青的樹苗,似是要將這裡打點一番。
儘管不清楚緣由,但太子妃覺得,眼前的姑娘竟然會為了陛下做出自裁這事兒,有些不可理喻,但也救了大命。
根據國師所言,定國公呈獻給太子的那份丹藥,要用心頭血為引,方能生效。而若雪誤打誤撞的自裁,用自己的心頭血救了皇帝?
“殿下,這件事是真的嗎?”在當晚,太子妃詢問太子,這件事是否有誤?還是說定國公或者國師二人老糊塗了。
她不是在挑錯,只是覺得若真是如此,那獨孤家的女兒自裁引血,實在是蹊蹺,背後怕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
瞭解太子妃的疑惑,太子只是淡淡地說出了事實,“國師真的是這樣說的,而且非羈絆之人,不能成功。”
這番話,是指著一件事:皇帝與那位獨孤家的女兒,有著莫大的干係,而且羈絆不前。
其實,太子聽完這番話後,自然是不相信的,一個官宦之女,又不是後宮妃嬪或者兒媳,怎麼可能和皇帝之間的關係如此深厚?
但是,太子想到了皇帝書房內的一幅畫像,心中有了幾分猜測:“萱兒,你說,獨孤家的女兒,會不會是輪迴轉世?投胎過來的先皇后?”
這番話,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但在大興朝,這件事似乎不是那麼的驚世駭俗?
然而,馮麗萱不相信這事兒,認為這不過是民間傳說或者話本劇情才對——若真的有輪迴轉世,怕是前世的記憶都不會存在,怎麼可能會為此自裁呢?
但是,太子妃不是天真之人,既然提及了這個可能性,怕也是要斟酌一二,“父皇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們?比如,關於先皇后?”
先皇后薨逝之時,太子和太子妃二人都沒出生,更不要說什麼熟悉的印象了。他們只見得,陛下書房裡的那幅畫像,實際上也看的不算真切,神似而已。
“不清楚。”太子搖了搖頭,又是安撫一番太子妃,“罷了,這件事先不要管,好好休息。聽太醫說,父皇已經脫離了危險,能長命百歲哩。”
說到這裡,太子便暗自嘆息,若是父皇長命百歲,那他還能不能活到登基的時候?
回到獨孤若雪這邊,她現在只覺得自己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因為不少的賞賜,都往自己所處的芳林苑裡搬來,而後又是金銀飾,數不勝數。
若雪很久之前是燕王妃,但那會兒的王府沒那麼闊綽,大部分的錢財,都投到了興修水利、移民墾邊和建設軍隊的方面。當年的若雪,比起南方的那些富庶王爺,自然是做不到的。
但正因如此,燕王也能憑藉著數量極少的精銳之師,重新打了天下,將風雨飄搖的江山奪了回來。天命在彼不在吾,這是當年天王臨終的遺言。
“臣女謝過太子、太子妃殿下。”得了賞賜,獨孤若雪沒指望著能和陛下相認,而是對著一國儲君、儲君妃行了大禮。
雖不能早早地下定結論,但若雪認為,太子和太子妃都不算是窮兇極惡之人,想必與父母的教導以及自身的修養,有很大的關係。
想到這裡,若雪想到了自己的幼妹若華,如今是高高在上的6皇貴妃,可不知怎得,始終沒被立為皇后。
大概,是真的對“自己”情深意切?若雪這麼想著,但覺得這不太可能——皇后這種事情,怎麼能如此草率,說不立就不立呢?望向前來傳話的劉公公,若雪拜了又拜,惹得劉公公實在是不好意思。
“這位姑娘,您可這是折煞咱家了。”接受一位官家女兒的拜見,身為東廠提督和東宮總管的劉志自然樂得自在,但若雪不太一樣,她是太子欽點入宮,陪太子妃前來侍疾的——
說不定,以後就是貴人;再次,皇帝或太子下個旨意,賜婚給大家大戶,都是有可能的。
待到劉志走後,看著滿院的賞賜以及來自那兩個宮婢,獨孤若雪一時間無所適從。
但是,她還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皇帝那邊,聽聞阿啟的身子骨逐漸恢復過來,自己倒是鬆了口氣。
摸了摸胸前的那道疤,她的心中也有了一些反思——是自己太沖動了嗎?還是,執念太深了?無論哪個想法,若是那把刀直入自己的心臟,怕是再也見不到阿啟了。
心有所想,但獨孤若雪並沒有想著去覲見皇帝,畢竟自己的身份是官宦之女,並不適合直面聖上。想著這些,她還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對,明明這個人就在眼前,卻不能近身看望。
可是,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傍晚時分,獨孤若雪得到了曹連的轉告,稱皇帝想要見見自己。聽到這番,獨孤若雪草草地打扮了一番自己——但由於那身衣裳被刀戳破又染了血,自己所穿的,是宮婢的一件翠綠色的常服,並不顯眼。
“姑娘,只是私人的召見而已,不必著正裝。”曹連好心提醒道。這位姑娘可是太子妃親自打點過,不能怠慢
。哪怕不知道具體的緣由,但憑藉著那為陛下自裁的精神,曹連暗自嘆息,這樣的姑娘,實在是瘋狂,但似乎是流露出真情來了。
只是,獨孤家的女兒,什麼時候和陛下有了聯絡?曹連不敢擅自猜測,只是默默地看向養心殿的方向。
養心殿內,皇帝正在與自己的大女兒永清公主聊天敘舊。小女兒和其他的皇子距京較遠,所以還沒趕來。
得到陛下甦醒的訊息,他們怕是又驚又喜的吧?但無論如何,此時的永清長公主像個小姑娘一樣,依偎在皇帝的懷裡,似乎是撒著嬌,不願意離去。正如同三十多年前,永清出嫁之時的模樣。
可惜,永清公主的駙馬在五年前就死了,後來攜一對女兒回到了京師,住在了順天府的城西大街。沒過多久,皇帝也從西邊的戰事上脫身,回了京,但身體已經很不好了。
那會兒,公主沉浸在失去夫君的悲痛之中,因而也很少來拜見皇帝。直到前些時日皇帝的性命危在旦夕,永清公主才知覺,自己在這裡還有親人等待著自己。
“父親,別離開我好不好?”永清反過來抱著父親的後背,誠懇的語氣竟然多了些哀求的意味。
作為皇帝的長女,永清的性格總是多愁善感的,全不如肅寧的直爽率真,但也正是這點,與性格溫和且情感豐富的太子妃相處得很好。當然,過了這麼多年,太子妃逐漸有了改變,但永清沒有太大的變化。
“朕怎麼會離開你呢,閨女?”皇帝的氣力微弱,還沒得到顯著的恢復,如今坐立起身,也已經是極限了。但他還是任由著女兒撒嬌入懷,希望在這個時候拉近與永清的距離。父女之間,也長久沒有說過話了。
不久,曹連走入養心殿,並向皇帝彙報著獨孤氏的到來。“陛下,都察院御史的女兒已在殿外等候。”
“宣。”
已經起身的永清一直好奇,那獨孤家的女兒到底為何不惜性命,為父皇的死自裁——儘管皇帝現在好好的,但根據御醫的說法,那刀若是在正些,這姑娘的性命就救不回來了。
想必,父皇與那位姑娘之間,是有些瓜葛?但她從來沒想過是男女之間的情愛之事,這太出正常人的理解範疇了。
這後宮之中,最年輕康妃常氏,老四淮王的生母,如今也要快四十歲了。總不能,十六歲的姑娘,愛上了自己的耄耋老父吧?
為了打探真想,又是出於好奇,永清拒絕曹連的請示,選擇了留下,想看看這位膽大的姑娘,到底長得如何,又有什麼目的。不想,她第一眼望去,便看見了熟悉的身影——“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