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你說若雪為什麼會這麼傻，居然想到自裁……”
從回到府上的那一刻起，杜氏便一直想不通這個問題。
皇帝崩逝，女兒自裁，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實在是一種讓人浮想聯翩的飯後談資。可是，有個很重要的問題便是，獨孤若雪既不是皇帝的親故，又不是陛下的妃嬪，怎麼會做到這種地步？
自大興立國以來，朝廷便取消了殉葬的舊制，歷代后妃，也少有隨君王自戕的——
至少，後繼之君和朝廷均不支援這樣的行為，那自己的女兒又何必呢
？這樣的困擾也縈繞在獨孤信的心裡，但他也不是想得通。透過府上和一些京中幕僚的調查，他現女兒和皇室之間無甚瓜葛，更不要說見到什麼皇親國戚了。
再者，御史大夫這個位置，本就處於風口浪尖，費力不討好易得罪人，獨孤信也極少與那些勳臣皇親互有來往，除非是政務和其他公事，不然的話他很難碰見這些親王公侯。
“不清楚，只知道女兒的身體現在沒什麼大礙，你也不要瞎操心。難道你還不相信太子和太子妃嗎？”
說不擔心是假話，但誰叫太子妃讓女兒留在宮中靜養。
獨孤信即使是有心，也不能直接駁了太子妃的面子。太子那邊倒是表態不清，卻也還是傾向於留下女兒。
見不到自己的女兒，獨孤信可著急了，生怕出了什麼亂子，他還不知道自家女兒的情況具體如何，只知道刺中了胸口。
“派人去給樂正尚書捎信過去，說本官希望邀請樂正大人到飄香居一聚。”
……
飄香居的一間包廂內，皇帝二子，當朝的梁親王正宴請京中僚屬一番。來這之前，他便已經知道陛下甦醒的事情，不想本來成了定局的事情，如今有了如此的轉機，一時間也看不清其中的問題。
“你是說，都察院御史的女兒為此自裁了？”梁王來回來去，只聽到了這樣的一個資訊——太子所乘的靈丹，並沒有為此提及。
他在皇宮的眼線並不深入，只能打聽到這樣的事情，“真是奇怪，這人本王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不包括太子，皇帝的四個兒子在京師中都有暗樁，這一點是雙方互相知道的。
但是，只要不威脅朝中的安穩，陛下對此是睜一眼閉一眼，太子那邊亦是如此。
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由於四位親王所能動員的人，不過是邊緣之人，深入不到宮廷裡打探什麼訊息——
最多，能打探到獨孤家女兒為皇帝自戕的事情，但更多的細節，旁人便不知道了。梁王把玩著手中的核桃，心底認為這件事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派人去調查這位姑娘，看看到底有什麼來路。”儘管是一名官宦之女，但梁王還是不敢擅自大意，說不定憑藉這人，能打探到更多的訊息？即使沒什麼更多的結果，手中也算是多了一條資訊，怎麼都不算虧。
在梁王所在包廂的樓層之下，樂正陽和獨孤信正在私下會面。不得不說，樂正陽這個老匹夫不僅愛色貪酒，而且對美食也十分的挑剔。
京師飄香居的一道名菜便是這順天烤鴨，結果樂正陽非得要求這鴨子是南方的旱鴨，惹得獨孤信是一陣的暗中抱怨：怎麼不吃死你這個老東西！
儘管講究頗多，但樂正陽能辦事，而且還有不少的資訊網路，靈通得很。獨孤信想要打探訊息，還就得找他。“樂正大人，聽聞您的女兒在尚宮局做掌儀，不知道能否替本官打探些皇宮的訊息？”
“皇宮？”樂正陽聽到這話皺起了眉頭，心想這御史大人什麼時候管上皇帝的家事了？這是在越權啊！於是，他連忙拒絕，表示自己做不到：“不行不行，這皇帝的家事可管不了，你找別人吧。”
“等等！樂正大人，本官是真的有事。”獨孤信本不想說這些，但看見樂正陽老匹夫的拒絕之意，便將這話說得透徹些，“本官的女兒前些日子進了宮，樂正大人不會不知道吧？”這話說罷，獨孤信便站到了門口，作出一副阻擋的姿態，要的就是不讓他出門。
對此，樂正陽十分無奈，表示自己惹了什麼事，居然被都察院御史給攔了下來，這頓飯，怕是吃得不痛快——“別的事情我都能給你打探到，可這皇宮禁苑，大人又不是不知道，非常人所能探明。”
別說樂正陽了，就連白衣衛都指揮使，可能都難以打探到皇宮內部的訊息。雖說紫禁城是一個四處漏風的地方，人多眼雜，但重要之事，又豈是一般的眼線能打探得到的？“你家閨女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應該是被宮裡人藏了下來。我認為，你知道的比我多。”
獨孤信的女兒入了宮，朝官都知道，但具體到皇帝“崩逝”那天出了什麼事，對不起，沒人清楚；或者說，壓根沒人去理會這件事。
太子對外稱，獨孤家女是侍疾皇帝，勞累過度染了風寒。這個宣告沒多少人會信，但具體指的是什麼，也沒人敢去上前質問一番。
“既然如此，那本官便不打擾了。”見到樂正陽一臉茫然的樣子，獨孤信便了解這件事怕是被瞞了下來。但也有可能的是，太子和太子妃也不知道具體的緣由，但為了安撫宮廷和朝堂，這事也就不外宣了。
“那這頓飯錢……”
“本官請了。”
見到御史如此豪氣，樂正陽的心底可是樂開了花。可算有個冤大頭給自己請客吃飯了，不然靠著自己一年的那點俸祿，怎麼能養活自己府上的幾十號口子。自己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但是，不等樂正陽享受完這頓佳餚，就聽得門外的掌櫃跑來要錢了。“尚書大人，這是本桌菜的賬單，請您閱覽。”說著，掌櫃便把明細清單給拿了過來，畢恭畢敬地交到了樂正陽的手上。一共十兩銀子。
十兩！樂正陽瞬間吐血，心想著這獨孤信簡直是坑了一回自己——但更要命的是，是獨孤信請客不付錢，還要自己來？
“好啊這個該死的老匹夫，回來看我怎麼參你一本！”在十分不情願地付清這頓飯錢後，樂正陽十分不喜地離開了包間，至於剩下的飯食，還能怎麼辦？肯定是要帶回去打包的。
說回來獨孤信，無功而返的他倒不是故意不結錢的，但誰叫自己沒帶錢包呢，只好讓樂正尚書代為效勞。這會兒，他應該會罵自己老匹夫了吧？他搖了搖頭，一邊思考著女兒的事情，一邊也在尋思著，回頭給樂正尚書一些饋贈。十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對不入流的吏目來講，這就是三個月的俸祿。當然，身為官員，他們各自都有些田產、商鋪，倒不全靠俸祿過活。
“老爺，宮裡來信了。”一回到家中，杜氏便向自家老頭說起了這事兒，“太子妃殿下想要留雪姐在宮中待一段時日。這些日子，讓我們不要擔心。”搞不清楚緣由，但那是劉公公親自傳話的，這份量還不重嗎？
抱著很多的困惑，獨孤信和杜氏不得不接受了這一事實。同時，老爺子還去偏院，把這件事告訴給了春姨娘，好讓她稍微安心些。
“老爺，您是說女兒進宮了？”春姨娘的聲音有些顫抖，顯然是這兩天太過緊張了，“那宮中有告訴女兒什麼時候出來嗎？”這番話，沒有得到獨孤信的回應，只見他搖了搖頭，心中亦是困惑此事。
“你不用擔心這事兒，太子和太子妃都是寬厚仁德之人，他們不會對雪姐做出什麼過分的事。”
宮裡那邊，他找不到門路，只希望著自家的女兒不要在那裡遭了罪。至於太子妃，他還算是放心——最不讓人省心的，應該是太子；可千萬不要因此動了什麼壞心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