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株山藥……拿株山藥……”一聲聲“拿株山藥”的哭喊聲一陣陣地傳來。還有這麼大庭廣眾之下哭喊著要求拿株山藥的嗎？哭著喊著要買菜？東方朔和我懷著無比好奇的心理，擠入圍觀的鬼群。
只見大批的小鬼差，兩鬼一個，一左一右，將幾十個鬼按壓在地上。那些個鬼我細細數了一下，大約四十六個，個個好不情願地被狠狠反手壓在地上。有的喊著拿株山藥，有些痛哭流涕，還有些瑟瑟發抖。
看著他們側壓在地上的臉，一個個大臉盤子，單眼皮，身段倒是個個雄武強壯，手腳肌肉虯結，個別還似乎穿著外軍的作戰服，只不過有些個鬼靈體鬆散，零零碎碎地拼湊在一起。即便是靈體完整的，也多半臉上顯現一片銀灰之色。
東方朔饒是見多識廣，也覺得頗為奇怪。他拍拍邊上的一個鬼魂問道：“兄弟，這怎麼了？”
這個鬼魂回頭看他的一剎那，我嚇了一跳。只見他的脖子軟弱無力，大大的腦袋橫著，側臉緊貼一邊的肩膀，轉身的剎那還晃盪了一下。他雙手扶了扶肩膀上的腦袋，開口說話的瞬間，一條疲軟的長長的舌頭瞬間滑出了口腔，在半空中晃盪著，大舌頭般說道：“來了一群新鬼，團結的很，到了陰曹地府公然抗法，打傷了接引使，還徘徊不前，抱團據守下界通道。黑白無常兩位領導親自帶隊，率領百來個小鬼差好不容易才打破了他們的防守，剛押解過來，準備送第一殿孽鏡臺，辨明善惡。”
我不解的問道：“這位大哥，他們打傷接引使，就被鬼差打得這麼厲害嗎？看著身體都稀碎稀碎的，臉色也死氣沉沉，銀灰色一片。”
“那怎麼是鬼差打傷的，明顯是死前的死狀。剛下界當新魂，還忘不掉死前自己的慘狀，所以都這麼些個造型。”站在我身邊的一個看似正常的鬼魂說道。
肩膀扛頭鬼似乎覺得有人插話，不太禮貌，便不屑地問我身邊的鬼魂：“就你知道？那你說說，他們生前都怎麼死的？”
我身邊的鬼魂輕蔑地笑了一笑，看都不看肩膀扛頭鬼，笑道：“這太簡單了。散碎身體的，顯然是生前遭受外力，瞬間分裂而死。”
肩膀扛頭鬼不服，反問道：“就不能亂刀分屍而死嗎？”
我身邊的鬼魂依舊沒有看肩膀扛頭鬼，說道：“你看，刀斧加身，應該傷口相對光滑平直，且不至於大小塊狀這麼無規則。這種顯然是身前遭受火雷彈等爆炸之物而亡，瞬間分體粉碎。傷口處那些黑黑的顏色，就是火藥之物灼燒而成。”
“那些身體完整的，一臉銀灰色的鬼呢？”肩膀扛頭鬼繼續挑釁地問道。
我身邊的鬼魂繼續解釋道：“那是溺水而亡。人一旦溺水而亡，會吸入大量周邊環境中的水，窒息而死後多臉色銀灰。此外，你看他們口鼻之處隱隱有白色或淡紅色泡沫，身上屍斑淡紅，就是溺水而亡。”
肩膀扛頭鬼還是不服，又問道：“那你看，我怎麼死的？”見那深諳屍檢的鬼沒有理他，似乎覺得受到了不禮貌的對待，依舊催促著：“你說，你說啊。”
深諳屍檢之道的鬼不耐煩了，直接給了肩膀扛頭鬼一個白眼，冷冷地說道：“你還用說？上吊鬼的德行。”
肩膀扛頭的上吊鬼頓時也火冒三丈，向前擠著想打深諳屍檢鬼，被東方朔一臉微笑給勸住了。
我有意緩解糾紛，恭敬地向身邊的鬼感慨道：“這位大哥竟然這麼熟悉屍檢的方法，佩服佩服。”
屍檢鬼瞬間笑臉相迎，說道：“無他，但手熟爾。我生前在大明洪武年間錦衣衛詔獄當差。”
屍檢鬼剛一說完，上吊鬼就恍然大悟狀冷冷一笑道：“我說難怪呢，原來是劊子手。洪武一朝，三大案，冤死多少人。難怪你見多識廣，真是但手熟爾！”
驚訝地發現，上吊鬼說完這般過分的諷刺後，屍檢鬼並不生氣，先是沉默不語，面有愧色，不多時，突然雙手托住自己的腮幫，輕輕一託，整個頭顱被穩穩捧在了手中，感慨道：“確實多行不義必自斃。”
上吊鬼瞬間樂了，哈哈一笑說道：“和你那大領導錦衣衛指揮使蔣瓛一樣，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用你的時候，百般依賴，用完了，轉身給你一個黑鍋背。這就是你們大明洪武老皇帝的秉性。因果迴圈啊，難怪子子孫孫沒幾個長壽的，還個個怪胎。所以啊，這江山最終還是由我們旗人來坐。”
原來這上吊鬼是個清朝人啊。這個上吊鬼，說話尖酸刻薄，不會饒人。我突然有種打抱不平的衝動，假裝好奇地問道：“這位大哥，你當年為何要上吊自尋短見啊？”
上吊鬼居然也面有愧色，嘆了一口氣：“也怪我，貪得無厭，憑尺寸之功，深知康熙老佛爺感念我父輩之功，借了國庫的銀子沒還。後來，雍正爺上位，清理虧空，沒辦法，那時候我已無父輩庇護，只能一條麻繩自我了斷了。”
敢情是刻薄之人遇到了寡情之主，也算因果迴圈，報應不爽。上吊鬼和斷頭鬼雙雙無話，似乎都沉浸在自我反省當中。
忽然，那群被押著的鬼中，有一個強伸著脖子，冒出了一口塑膠漢語：“放開，放開我們！我們是南棒子國犧牲的軍人。一日南棒子人，一日南棒子鬼。你們這些國人，憑什麼抓我們。要抓也要我南棒子國的人來抓。”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南棒子國人。根據這46個鬼的數量，我突然想起了前幾天網上看到的新聞。3月26日，南棒子國海軍“海靜”號巡邏船在其西部海域值勤時，因發生不明原因爆炸而沉沒，艦上104名官兵只有58人生還，46人失蹤。想必這46個新魂是那失蹤的46個南棒子國官兵，難怪斷頭錦衣衛鬼說他們不是被炸死就是被淹死的。
我表示好奇，南棒子國的鬼魂，怎麼被我們的鬼差給抓了，難道他們下界，也是由我陰曹地府管轄？雖說從沒聽過陰曹地府有無國界的說明，但根據東方朔的描述，陰曹地府由人間意識、意念、思想能量凝結而來，那麼人間國與國不同，民族與民族不同，照理說陰曹地府也應該有國界之分吧？
我帶著這個疑問，請教了東方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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