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今正處於更加嚴苛的宵禁，但我宣教司的腰牌還是十分好用的。
舊坊外的坊兵是個老學究模樣的老者。作為一箇舊坊的鬼魂，他的腦後還留著一根頭髮稀疏的小辮子。他做事倒是認真負責，認認真真翻看著我的腰牌，又偷瞟了我背後打魂鞭的鞭柄，順順利利地將我放行。
我早先前見到戴春風時候，就約定了我們見面的方式。
作為負責宣教司秘密工作的崗位，除了我與葛忠惠之外，並沒有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我們的見面也必須符合特定的接頭方式，以防止別人知道他和我乃至宣教司存在的緊密聯絡。
雖然我沒來過舊坊，但事先戴春風告訴我的路徑倒是非常清晰。在進入坊門後，沿著左邊牆根的小道七拐八拐之後，果然有一堆穿著破破爛爛的小孩在玩耍。
在這堆小孩子中間，果然確實有一個流著鼻涕，臉上髒汙不堪的五六歲小男孩。他雖然看著比周圍的小孩年紀小，個子也矮了許多，但那閃閃發光的大眼睛似乎與其他小孩那黯淡的眼神差別甚大。他似乎是這個孩子群的老大一樣，始終在指導著周圍的大孩子按照他的方式玩耍。
我緩緩得走了上去，對著那個小男孩招招手。
他見到來了一個陌生人對著自己招手，先是遠遠地站定，上下好好打量了我一會，然後才謹慎上前，道問：“這位先生，你找我嗎？”
一口典型的南方口音。我點點頭，表示確認。雖然這孩子看起來髒兮兮的，但總透露著一股精明。
我對著他說道：“有沒有一個下雨天才會出現的農民伯伯啊？”這是我們事先約定的一個暗號，暗指戴春風的字。
一聽到我這麼問，小男孩隨即眼神一亮，又仔仔細細地盯著我看了許久，然後反問道：“有這樣的農民伯伯？怪勤勞的。下雨天才出現，不怕被雨淋到嗎？”
這又是一句檢驗身份真偽的暗語。
我隨即說道：“戴著斗笠呢。不怕雨淋。”
聽到我的答覆，小男孩瞬間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讓我突然覺得他雖然髒兮兮的，但也難掩本身的可愛。他轉身就飛快地跑走了，留下了諸多小夥伴呆立當場。似乎沒有了小男孩的領導，他們都不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麼了。
等了一會，小男孩就跑了回來，也不和我打招呼，繼續加入了孩子們的隊伍，開始玩耍了起來。
果然，牆腳邊露出了一個身影，戴春風的半張臉露了出來。他左顧右盼了一番，隨即轉身就走。
我立刻追了上去。
我們一前一後，保持了四五米的距離，跟著他來到了一處更為偏僻的地方。這裡只有一點殘垣斷壁，好像很少有人前來光顧。
“見過都司。”戴春風恭恭敬敬地對我行禮。我示意他免禮，然後兩人找了個角落，我讓他一起坐下。
我開門見山地說道：“這次來，也沒什麼別的目的，只是來了解了解你的工作都做了哪些安排。前一段時間我出門四處尋找樂土教聻的蹤跡，許久不在衙門裡。”
戴春風聽我如此這麼一說，急忙問道：“都司，有尋到什麼蛛絲馬跡嗎？”
我搖了搖頭。確實也只能搖頭否認。畢竟這只是我不在陰曹地府的一個藉口。何況真要去找，那聻那麼來無影去無蹤的，我估摸著也不會有什麼收穫。雖然我勇武過人，但追蹤查案的手段，估計連一個普通陰曹司鬼差都不如。那麼多鬼差撒出去也沒獲取到任何資訊，就憑我這三腳貓的功夫，絕對是痴心妄想了。
戴春風又問道：“這麼說，都司中元節的時候，也沒有在衙門裡？”
我點了點頭。
戴春風若有所思，說道：“那就先從這中元節說起。下官這段時間歷來，尋找了許多的故舊。他們都是老手，都知道我找他們做什麼。不過，具體給誰做事，我並沒有明說。雖然我這些故舊都是舊坊中人，但多少都擔任著各種職務，透過職務的便利，也不僅僅是收集舊坊中的訊息。
中元節，雖然陰司早有預案，也做了充分的應對，但因為陰曹司衙門聻襲事件的發生，還是讓陰司膽戰心驚，就怕樂土教暗中鬧事，反而不好收拾。不過表面上樂土教並沒有生事，可這暗流還是極其洶湧。”
按照戴春風的表述，中元節看來表面上應該是順順利利地舉辦了，沒有太大的動亂。對於陰曹地府的考驗算是又過了一關。陰司大會的臉面畢竟也算是保住了。
開過大會，做過應對，並不代表就不會出事。只不過如果出事，那就是啪啪地打臉，更為丟人。所以根據傳統，開大會期間及前後，一雙雙的眼睛總暗中觀察著世間的一切，為地就是警惕以防不測的發生。
主旋律的演奏當中，絕對不容許出現一絲的雜音。這是臉面。對於人來說，臉面有時候比生命更重要。
不過看似井然有序，安定祥和，就真的歌舞昇平嗎？按照戴春風的說法，樂土教雖然明面上偃旗息鼓，但並不是毫無作為的，甚至可能作出了重大的動作，否則怎麼稱得上暗流洶湧呢？
戴春風繼續說道：“有線人來報。中元節當天，個別鬼民當中流傳著一樣新的東西。據說是之前城北陰兵帶回城的。”
當戴春風一提到城北陰兵帶回，我的腦中不知為何聯想到了靈湖邊的花花草草。於是急忙問道：“是什麼東西？”
“具體是什麼不甚清楚。那個圈子非常隱秘，我的人還沒有打入核心。只知道那種東西如果吸入靈體，會讓人有飄飄欲仙的感覺，據說可能和當年的福壽膏一樣的功效。”
我一聽就明白了，這東西，多半可能就產自靈湖邊，說不定就和靈湖水或者和靈湖邊的植物有關。
福壽膏是什麼東西，其實就是阿片，就是那種吸多了，讓人迷失心智，萎靡不振，曾經使得整個民族變成了病夫的玩意兒。
“你確定和福壽膏差不多嗎？”我問道。
戴春風低頭沉思，於是說道：“因為具體還沒真實接觸過這種實物，所以不好比較。不過據那些吸食過的人描述，確實和福壽膏帶來的感受大體一致，或者說在那種飄飄欲仙中，還讓人感覺到異常的亢奮。”
“飄飄欲仙又亢奮？”我不理解，這兩種感覺為什麼會同時存在。
“腦子裡感覺到的是飄飄欲仙，當旁人看到的卻是異常亢奮。”戴春風再次描述道。
果然，這東西和浸泡在靈湖中一樣的感受。
“你需要嚴密關注這件事。不過你手下的人，決不允許沾染上這個東西。如果沾染上了，直接讓他滾蛋。這是家法，要牢記！”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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