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答:“奴婢親去瞧過了,齊王被皇上用了刑,披頭散臭烘烘的,也沒人收拾,怪可憐的。”
說是如此,語氣卻不見憐憫,反有些幸災樂禍。
陳貴妃撐坐起來,病得白的臉迴光返照似的浮現一抹紅,“聽聞齊王妃去鬧了都察院大牢?”
提起這個,秋禾掩嘴笑得更歡,“她們夫妻情深麼,眼見齊王入獄,必然是要拼一拼。想法不錯,就是蠢了些。竟往都察院大牢遞狀子,要告咱們陳大人貪墨。誰不知道都察院兩個僉都御史都是娘娘的人。”
陳貴妃不屑道,“蠢東西,累死累活為男人可不值當。”
這時有宮女來傳話,說是陳夫人到了。自打陳錦文升官,他夫人還是第一次登錦鸞宮的門。
陳太太穿著誥命霞帔候在廳上,遠看就像個包裝精細的紅包。美是美,滿腹裝的全是銀錢。
見貴妃走來忙福身。貴妃懶洋洋地擺手,“不必多禮。今兒怎麼想著過來?”
陳太太嫁入陳家二十幾年,厭煩小姑子目中無人的模樣,每次攢起笑臉見她,得到的回應總是敷衍。
像是叫花子,要飯要到她門前。
而貴妃從來不稱呼她,總是掐頭去尾地說話,也令她不悅。
儘管如此,陳太太依舊笑得眉目舒展,“這不快到年關,前些時娘娘囑咐下的節禮並銀子已託人送往惠安老家,老太太還問娘娘的好呢。”
貴妃點頭,“那就好。”
沉默下來,又是尷尬。陳太太好容易找個話題,“殿下的病可好些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貴妃輕皺柳眉,“還是那樣子,還是說你們要舉薦名醫?”
一下子堵得陳太太沒話說。他們還想等人救命呢,哪顧得上旁人?
她順勢將話題拐到自家孩子頭上,“養孩子就是不省心吶。就說咱們權哥兒,雖及弱冠,不過還是孩子。這不前些日子捅了簍子,這會他父親氣極不管,還不知如何開交。”
陳貴妃瞟一眼牆根,聽見嗤嗤嗤的動靜,疑心宮裡進了老鼠。好半天才聽清是她大嫂在說話。
“什麼簍子?”
“說來也不是大禍,他往窯子閒逛時與人爭個粉頭打起來,失手將人打殘了麼。”
貴妃緩緩合上眼睛,“打的什麼人?”
陳太太面露難色,“就是蕭皇后的表侄兒,叫錢鑄的。”
那錢衙內的“威名”連貴妃都聽過,眉心皺緊兩層,“那錢家的霸王向來蠻橫,又是獨子,權兒打殘了人家還想善終?”
陳太太立馬垮臉,“娘娘,那可是您的侄兒,打斷骨頭連著筋,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貴妃挑眼,“那姓錢的不也是皇后娘娘的侄兒,怎見得皇后娘娘就能放他去死?”
陳太太一時語塞,怨氣找不到出口,憋得臉通紅,“娘娘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看看孩子。”
話剛脫口自己都理虧,說是親侄兒,到底是貴妃入宮後才生的。貴妃沒見過沒抱過,何來情分一說。
貴妃也覺可笑,嘴角輕輕提著,“既要看孩子的顏面,也是看本宮的孩子。你叫權兒往青雲觀打醮,連做一個月的法事替效兒祈福。”
都說靖王命不久矣,讓他兒子給要死的人背孽債,陳太太光是想象都嫌晦氣。然而求人得低頭,到底應下。
事情經過貴妃一番斡旋,錢大人升了官,收了三萬兩的賠罪銀子,又新得一房美妾供他生養孩子,此事就此了結。
陳貴妃聽人回稟,暗自掐著手心,視線往偏殿看去,疑心做了太多傷天害理之事,李效才會瘋。
然而她是不信天道輪迴的,天若有情斷不會忍心看她在苦海掙扎。
想到正被天意捉弄的齊王夫妻,貴妃笑了,夫婦兩個真是傻得登對!
她勾手喚秋禾,“給大牢裡的齊王送些吃食。”
秋禾低聲問:“照常準備還是額外加些東西?”
陳貴妃斜她一眼,磨著唇齒咬牙,“你是愈會辦事了。”
說著笑起來,“好歹養他十幾年,要說討厭還真不討厭。眼見他入獄受苦,也該盡到做母親的責任,關懷關懷。”
當夜就有訊息傳出,牢裡的齊王暴斃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