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六 離弦之書(四)(1 / 2)

小說:行行 作者:小羊毛

後悔嗎?夏琰在心裡說。我是後悔了。後悔這麼久以來,從沒有將朱雀的話真正放在心上。後悔自己一直在退讓——從單疾泉第一次將自己扣入谷中為質開始。也就只有那麼一次——朱雀曾逼到了青龍谷口,而那時候的自己,卻站在敵人的一面。

他沒有接話,只是轉身道:“回去吧。”

秋葵叮囑了府中隨行各自歸去,更遣走了馬車車伕,料夏琰要問沈鳳鳴的事並不想多個人聽見。沈鳳鳴亦作此想,便很自覺地接過馬鞭,車行起未久,他開口道:“是不是想問我這趟陪君去建康的事?”

夏琰彷彿在出神,聞言方道:“哦,是了,我是想問——早先你教過我一些‘陰陽易位’裡的幻術要法,但我一直有些不明之處,想找你再與我細說一說。”

沈鳳鳴眉心大皺:“怎麼突然問起這個?”當初兩人護送夏錚南下時,為對付謝峰德,他將闌珊派“陰陽易位”的一些竅要法門說與過夏琰,又與他試練過數日。因時日緊張,當然不可能盡數講透,反正只是為了知己知彼,佔個謝峰德的上風罷了。也不知為何——即使夏琰真對此有所不明,此時此境卻彷彿是他最不應該問起這般陳年舊事、細枝末節的時候——他為何現在提起?

“這幾日躺著,一直夢。”夏琰道,“有時候會分不清幻與真——與那時同謝峰德鬥過一場後的感覺有點相似,也不知是不是與那時學的幻術有關。”

“可是那麼久了……”

“會不會是因為……”秋葵插言,“因為朱雀他……將內力用那般極端之法傾注與你,你不是說所謂‘離別’之中,不止你學過的‘明鏡訣’,更捲入了許多旁人加諸他身之力,太重也太雜,便將你本來的——甚或許久前積累的一些東西都激了醒來,故此……會一些久遠的幻夢?”

“大概吧。”夏琰低著頭。

沈鳳鳴只得道:“那你是何處不明白,你問,我與你解釋。”

於是這車馬的大半程,倒是他們兩人在談“陰陽易位”。總算秋葵亦是三支中人,也聽得入神。未幾,已近了都城,夏琰似乎是問得透了,廂內才重新沉默下來,一晌,沈鳳鳴還是按捺不住:“君他……”

“宋然都告訴我了。”夏琰靠在車壁,“我會再安排人手,不會叫夏家莊出事。”

“我……”沈鳳鳴有點惴惴不安於他這樣的態度。上一次單無意出事,夏琰興師問罪之境歷歷如昨,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該這般雲淡風輕。

“我不怪你。”夏琰已然道,“是我自己,明知他此行建康之險,卻還是在青龍谷與建康之間,選了前者。如果最後兩邊都失去了,那也都是我的錯。”

“你別這麼說。”秋葵道,“我知道你心裡極難過——一件事已經極難過,定再不能壓上第二件事了。鳳鳴他……也是怕你心裡牽掛,才想把事情告訴你……”

“對手……是‘食月’麼?”夏琰才總算問出一個問題。

沈鳳鳴握鞭的手稍稍一滯。“……你知道了?也是宋然說的?”

夏琰輕笑了一聲。“只有你見過‘天狗’。宋然沒見過,他只能猜——猜他在曲重生身邊碰到的那個人,就是‘天狗’。”

微微一頓,他又道:“我知道,你和宋然之間,始終解不開互相提防。他沒有告訴你他遇到了什麼樣的對手,你也沒有告訴他——對手是‘食月’。”

“我是沒告訴他。”沈鳳鳴道,“可我不是提防他什麼,只是……只是覺得‘食月’不會對夏家莊不利……”

“不會對夏家莊不利?你想說對君動手的不是食月?”

“不是你想的那樣——”馬車已駛入了城中,人聲嘈雜,車行略艱,“一會兒停下來,我與你仔細解釋。”

“不用了。”夏琰顯出些倦怠,“‘食月’也沒什麼了不得。你要是去夏家莊,替我帶個話,就說——等我幾日,君的場子,我總會給他尋回來。”

“可‘天狗’已經答應……”

“我說,不用了。”夏琰一字字地道。“我現在沒有心情聽這個。你往一醉閣的方向走,你們留下,我自己回去。”

“君黎,”秋葵聞言忙拉住他,“我知道我眼下幫不上你什麼,不過就算——我真要離開內城,這麼匆忙總也不行,你總要讓我回去收拾一下東西。”

夏琰默然了一會兒:“好。我回去之後有點事要辦,讓鳳鳴陪你收拾仔細,別漏了要緊的東西。”

秋葵只能點頭。要緊的東西?於她而言,不願捨棄的或許也就只有“七方”而已,與其說她是真的想要收拾什麼東西,不如說——她總還是不肯就這樣留他獨自擔下所有。

可是她能夠說什麼呢?他是朱雀真正的弟子,而她,只是個烏有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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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雖掛了侍衛司的牌子,可近日當真查得嚴,因趕車的不是侍衛司的熟人,還是在內城門被攔了下來。即便如此,兩個守衛看到掀開車簾的是夏琰,仍是驚得立時放了行。車行內城,未久已經抵達,夏琰不知辦何要事,只交待了幾句便自行離去了,留了沈鳳鳴與秋葵,在府中面面相對。

府裡僕隨已6續回來了些,都知道了夏琰已醒,低沉了數日的低霾感稍許散去,說話聲亦多了起來。只有靈堂那面有人在抱怨,說是堂上還沒清掃乾淨,留下的僕工卻不見了。忙忙碌碌,不覺便已近了申時,有報說邵宣也、張庭到了府外,秋葵聽聞,便著請二人先進來。

“君黎剛剛出去了,他說,如果兩位大人先到了,請稍待片刻,他少時便歸。”她說。

“君黎大人……身體大好了?”張庭問,“聽說他中午也去了屏風山,惜是錯開了,沒見著他面。”

“張大人很快便能見著他。”秋葵並沒有太多話說,只叫小廝奉茶,“我還有事在忙,二位大人自便。”

張庭拱起了手待要客氣一兩句,秋葵卻並未看他,只與邵宣也點了點頭,顧自走了。

張庭瞧了邵宣也一眼。因了前幾日他強攔儀王車駕之事,張庭原是十分不滿,但自己也非全無口實,是以也未敢多有提起,鬧出風頭來。過了這幾日,見邵宣也並未背裡參自己的狀,他始放下心來——這個邵宣也一貫寡言少語,多半懶於計算,此時那一貫冷淡的形容看在眼裡,反倒是個賞心悅目的優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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