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圖謀不軌,定是在京城擇人而用。
天子腳下,皇城跟前,肱骨朝臣,皆聚於此,影響的不僅是朝局,更是天下格局。
溫和鳴不過負責收地方財稅,登記國有財物入庫,才有機會在礦金案上出力。若是還有他人受此惠澤,無論官銜大小,定是在某個地方有著關鍵作用。
帝京人來人往,不可能挨家挨戶搜查金葉子,唯有風月樓廣納天下富人、才者,無論何人,只要覬覦林師師美貌,皆是出手闊綽,她受過無數打賞,說不定見過此物。
但上官世青沒有加以解釋,只是說不想放過任何查取線索的機會。
都說兵貴神速,可此案已火上澆油,再不抓緊調查,恐有禍事。
只是她搞不懂,為何聽說去風月樓,堯傾便要粘上假鬍鬚,也不願換下衙役服,莫非是怕在風月樓邂逅相識之人?
上官世青讓府中人待命,自己和魏清遙走馬道,加速抵達風月樓。她撤回了捕頭錢茗對林師師的監視,轉而增派人手暗中調查各大錢莊、賭坊,查到可疑金銀,立即收押。
聽聞林師師今日不出藝,在艾香居撫琴烹茶,養花拾草。上官世青同魏清遙直接來到後院,恰逢正午,兩條溪流之間波光嶙峋,一條小舟泛在艾香居的木橋邊。
這短短十幾尺的距離對於會輕功的人來說,輕而易舉。
“躍過去吧。”魏清遙正要上前,被上官世青攔下:“這未免有些唐突,還是稍等片刻,泛舟過去。”
魏清遙臉色倏變:“你還有時間管這些唐突?查案重要還是禮數重要?這種時候,見個有嫌疑的風塵女子還要這般禮讓三分?”
“只是...”
“只是什麼?”魏清遙似有惱怒,微沉的聲音給人一種可怕的下墜感,她的聲音鏗鏘有力,語速不疾不徐,表情並無太大變化,卻自帶一種逼迫感。
上官世青甚至在某個瞬間,覺得她的威嚴凌駕於所有人之上,不怒自威的氣場,直逼面見天子的感覺。
或許這真的就是魏氏皇族自帶的震懾力吧。
“上官大人你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你的稍稍憐香惜玉都可能會斷送重要線索,你的稍稍猶豫都可能令事態變得更為嚴重。”
魏清遙這句話,一半警示一半好意。不知她是如何做到,冷靜地將稀鬆平常的三言兩語,說出來肅殺之氣的。
上官世青總想保留一絲情面,畢竟這次相當於她有求於人,況且,現在也不是兩人爭論的時候。
她剛要說點什麼,魏清遙便一躍而起,翩然起舞於水上,她足尖輕輕落水,漾起微微波瀾,上官世青見狀只好跟上,封穴不影響輕功,對武學功底深厚的她來說,這點距離不算什麼。
林師師在花園裡澆水,見有人突訪,並無太大反應,像司空見慣似的。她抬頭看了一眼來人,繼續舀水澆花。
她衣著隨性,素面朝天,及腰的長絲只用一束蝴蝶髮帶束著,寬大的紫色水袖衫,衣角紋著幾隻蝴蝶,好似一邊起舞一邊看百花鬥豔。
秋冬能開的花,艾香居幾乎種遍了,走到這裡會分不清時節,四季如春的美景在此成為常態。溪流上偶見石流,堆砌的假山縫隙中,還能發現幾朵野花。
可花園裡的花再香,景色再美,也美不過林師師的驚為天人的容貌。
“上官大人上次這般走,這次又這般來,可是有要事找師師?”她不緊不慢地說著。
“想請教師姑娘可見過這東西。”上官世青說著掏出那片金葉子,希望林師師的閱人無數,能夠給自己提供些許線索。
可她頭都不抬一下,只是悠然說道:“先前我給上官大人的金錠,不知有用否?師師懇求上官大人幫忙,您拿東西走人後倒沒了訊息,今日再次來問訊,是來請師師相助,還是要抓人審案?”
上官世青確有打算去了解畫師案子,只是忙碌間忘卻了,說起來林師師似乎滴水不漏,會主動配合調查,也沒有真的犯事,即便對她有所懷疑,也難以關押審訊。
可疑的人和事很多,抓林師師沒有任何好處。所以這次,上官世青算是來請她幫忙。
“師姑娘不如先看看這東西,再看看自己有沒有談資。”魏清遙拿過金葉子,上前直接放於她眼前,冷冷問道:“看清楚一點,想清楚再說。”
林師師身體微微後傾,避開魏清遙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她眸子抬了抬:“堯大人,此物難道不該去錢莊或是賭坊那些大額錢銀出入的地方查麼?”
她竟能一眼瞧出身邊人是堯傾所扮,上官世青越來越覺得林師師不簡單了。
“那些地方怎能和師姑娘的打賞相比?我朝的金子不過就是普通的金錠,可若要博得師師姑娘一笑,誰不是爭先恐後顯財露權?”魏清遙字字珠璣,林師師輕抿唇口,默然不語,不為所動。
這女子軟硬不吃,不畏權貴,也不愛錢財,就算威脅恐怕也無用。
看來,只能用她的軟肋了。
上官世青上前一步,說道:“本官答應你,只要你提供金葉子線索,便即刻動身去京和府。”
林師師這才有點反應,看向上官世青:“當真?”
“當真。”
魏清遙負手在後,攥著金葉子,眼中閃過一絲幽冷,冷然說道:“上官大人,本官提醒你,京和府和天和院同對內朝,互不相管,你即便有聖旨在手,也無權干涉京和府如何辦案。”
“下官明白,可杜畫師是天字書院的人,天字書院歸夢夫子管不是麼?”上官世青想說這案子已經關乎到四妃,李夢淺近日忙於奔波此案,勞心勞累不說,每日都在催京和府出證據,否則就得放人。
世人皆知李夢淺護短,愛惜自己的弟子,此事一出,必定極力維護,不看到證據不死心,若是收押時間一到,她必定會動用所有關係和能力,大鬧京和府,甚至會親自去皇上跟前參奏。
話說到此,魏清遙即便再多不滿,也不好多說什麼。
這叫師出有名,一舉兩得。許是不想過多幹涉上官世青辦案,魏清遙不再說話,默許她的計劃。
“連夢夫子和杜大人都保不出畫師,現在也只有上官大人能救她出水火了。”林師師滿眼擔憂,說話時輕聲都在顫抖,卻都是無可奈何。
她在風月樓終日澆花,與關在天和院又有何分別?
“杜大人也去保畫師了?”
林師師點頭,眼中似有淚光:“他是杜玲瓏的堂弟,自然是受杜氏庇佑的,可眼下杜大人可能身陷失察罪,不知會如何,京和府尹也只是准許她探望而已。”
沒想到訊息傳播這般快,她剛去過瓏宅,杜玲瓏便受到了打壓。這官場的人,當真如此見風使舵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