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走馬燈

小說:夢裡相伴幾時終 作者:岺沓

病房裡,油盡燈枯的魏青死氣沉沉的躺在了病床上,他的妻子季蕊希緊握著他那如枯木般的手掌...

魏青自發病住院的兩星期以來生命體徵下降的越來越快,每天都在苦苦的支撐著。魏青對死亡沒有多少懼怕,因為他度過了滿是遺憾又幸福快樂的一生。

魏家是個短命人家,家中男丁稀少,到了魏青這一代,僅僅只有他一個男孩。一輩子都沒怎麼安分過的魏青,無數次的在鬼門關前遊走,又無數次堅強的活了下來。大女兒魏夢冉看著曾經如此疼愛自己的父親從健壯走向了暮老,從生機走向了陰死,心中百感交集又心如刀絞,作為這個大家庭的一家之主,她要為父親守護好他最後的念想和牽掛,讓他能夠安心的離開。

魏青能夠活到現在已然打破了魏家的短命“詛咒”。他的一生盡是兵荒馬亂,年少時遭難險些夭折,因此失去了一整個童年。青春沾染了暮氣的他不斷的被人救贖,卻又在花開之際痛失所愛...滿是痛苦的一生充滿了掙扎。

時間匆匆而過,曾經的小家已然變成了人丁興旺相親相愛的大家,屁大點的姐妹倆也都有了自己的兒女,他的世界裡也如沐春風一般,龍鳳呈祥又桃李天下。

他們一家也曾短暫的四世同堂過,可又在一瞬之間美好的光景轟然崩碎,而多年後的他們自己也老掉了牙。

四代衰減為三代、兩代...

大人們都還在不斷的衰老,而孩子們還在不斷的長大。

......

病榻前,愛人的遺女魏晴安慰著越漸憔悴的母親。季蕊希從小對魏晴視如己出,關愛程度上絲毫不亞於自己親生女兒。魏晴守候著整日以淚洗面的母親,陪著她朝朝暮暮的守候著重度昏迷的父親。她擔心著母親的身體,卻又控制不住悲傷的情緒。

甦醒後的魏青輕輕的點著愛妻的手背將她喚醒,蒼老的面龐努力的微笑著注視著心愛的她,亦如年少時一般甜蜜。

結婚後的好幾十年來他們相知相守,凝結了愛情的結晶,在一起度過了無數個三餐和四季。他們相愛無涯又相濡以沫,他們從來都不吝嗇自己的愛意,將情感都蘊含在互相扶助的深愛之中。他們努力的為人父母,將年少受過的苦轉變成對孩子的理解與愛護。

魏青甦醒之後的這段時間裡,見過了許多來訪的親友與小輩。每每睜開眼睛的時候,他都能看見孩子們在自己的面前,他的面龐上一直都在浮現著笑容。

陳水情:“爺爺你醒了。”魏青一睜開眼就看見自己最疼愛的小孫女豆大的淚珠滴滴落下。

他緩緩的抬起了手掌,撫摸著她小小的頭和臉頰。

魏晴:“爸爸,你感覺怎麼樣?”魏晴淚眼汪汪的看著行將就木的父親,聲音顫抖著急切的和他對著話。

魏青聽見了小女兒的聲音,他的眼球混濁聲音嘶啞,眼角的淚水頓時滑落而下。他像小時候一樣叫著女兒們的小名,努力為她們擦著眼淚,縱然手如有千鈞之重,他也努力用自己最後的氣力愛著她們。魏晴和魏夢冉的淚水不間斷的流著,小女兒魏晴從小最親近爸爸,大女兒從小強勢也最叛逆。在此刻,他們最愛的父親也已經走到了人生的終點站。

魏青除了哭泣的妻子季蕊希最難見到的就是哭泣著的她們了。年輕時他就很想要一個女兒,他深愛著她們的母親,也想要把對她們母親的愛也分享給姐妹倆。

魏青的嘴唇顫抖著,像是在說著什麼。

魏晴:“爸你慢慢說,不要著急。”魏晴急忙的安定著父親的情緒。

魏青:“幫我照顧好你媽。”魏青竭力的說著。

魏夢冉:“爸爸,您放心。”魏青的大女兒眼中滿含熱淚的回應著父親的話。

季蕊希:“你還想做些什麼?”季蕊希緊緊的抓著魏青的手,揉捏著他的手指、手心和手背。自從魏青甦醒之後,她就再也不哭了,她把自己悲傷的樣子藏匿了起來,她知道最愛的他看不得自己流淚。

魏青用力的抓著妻子的手,指了指外面將要落下去的太陽。

......

夕陽之下,蒼老的魏藍和魏家大大小小的後輩們站在了二老的身後,望著他們蕭瑟的背影潸然淚下。魏青坐著輪椅,將頭依靠在她的腰間,他的臉上幸福洋溢著。人生之中最幸福的事,就是牽著相伴一生的愛人和她一起慢慢變老,可他終是要缺席了。他們兩個誰都不願意先誰一步離開人世,但總要有一人孤獨終老。

夕陽落下的那一刻,苦苦支撐著的魏青也嚥了氣,他在臨死之際回看了自己兵荒馬亂的一生。

人在將死之際會有“走馬燈”顯現在眼前,屆時人的一生都將會重演一遍。魏青臨行前的那一刻鐘時間裡,他的一生經歷都在“走馬燈”中放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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