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義莊

小說:萬曆小捕快 作者:老山趕棠

杜奎海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徒弟:“相信師傅,這都是為了你好。師傅能安穩地在這位子上幹了將近三十年,是因為從來沒拿過人家一針一線,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怕被人拿到把柄。如冬,你廣結善緣雖然破案得利,但其間利益交聯,能說得清楚嗎?”

白如冬漲紅著臉:“我交友赤誠,不看窮富,我承認有人為在官府方便辦事,託關係走我的門路代為說項,只要那人不打歪主意,不動歪心思,能幫的我都會盡量幫,其間確有辛苦錢孝敬,但我向你保證從未乾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那王南松呢?”杜奎海問道。

白如冬臉色僵硬:“他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我當真不知道。”

杜奎海道:“那你可同他說起過官府的人員調配、抓捕部署以及行動計劃?”

白如冬臉色更加難看:“我有自己的底線,出賣兄弟的事我是決計不會做的。”

杜奎海步步相逼:“即使你不說,但凡有重大案情,你作為快班干將自然不會置身事外,只要掌握你的行蹤不就能摸清官府的動向嗎?”

白如冬慢慢地握緊雙拳,呼吸逐漸粗重,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令他感到恐懼的不是師傅的逼迫,而是他說的可能都是對的。他是個聰明人,杜奎海的這些想法他一早便想到,只是燈火酒綠慢慢消耗他的警惕,況且在此之前從來沒有出過事,僥倖也逐漸變成了理所當然。

但杜奎海突如其來的一記重擊將他自我營造的幻覺徹底擊碎,屈辱嗎?悔恨嗎?害怕嗎?白如冬情緒複雜,一時也分不清該以何種態度面對杜奎海。

杜奎海好似沒有看到,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更冰冷:“除了王南松呢,是不是隻有這一個別有用心之人,在你那些朋友中是否還有第二個王南松?”

白如冬渾身一顫,臉沉得彷彿要滴出水:“我...我...”聲音竟帶著一絲顫抖。

杜奎海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終究還是心軟了:“王南松惡事做絕,東窗事是遲早的事,假如抓捕他的人不是你我,你有信心擔保王南松不會供出你的名字,你說從來沒有向他洩密,這話師傅信,別人信嗎?”

白如冬垂下眼瞼,心頭越來越涼,杜奎海嘆了口氣:“如冬,聽師傅一句勸,此番正是與他割席的最佳時機,不然他會將你拖入懸崖,即使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你媳婦兒和孩子考慮考慮,若是看到你淪為階下囚她們會作何感想?”

白如冬閉上眼睛,臉上糾紛萬分,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杜奎海暗自鬆了口氣,但臉上卻絲毫未見緩和:“從現在開始不要到處跑了,就待在師傅身邊。今夜一戰事關重大,如何計劃還要你我再加參詳。”

這是一個清晰的訊號,杜奎海並沒有打消對他的懷疑,白如冬默默地點點頭,彷彿抽乾了所有力氣。

對於杜奎海師徒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穀雨是清楚的,杜奎海的心思他甚至比白如冬還要更早察覺,也許是天生敏感,也許在他見到白如冬那進憑藉俸祿八輩子也買不上的深宅大院,便早已種下了對他的懷疑,在兩人即將產生衝突的時候他還是義無反顧的站在了杜奎海的身後。

杜奎海的敲打大抵會產生兩個後果,一則白如冬迷途知返,這也是穀雨所希望看到的,另一則則是白如冬牽扯過深,惱羞成怒或乾脆暴起傷人,穀雨做出了最壞的打算,令他欣慰的是白如冬最終做出的選擇,杜奎海乾了一輩子刑名,做事老辣,一招便打在白如冬七寸,讓他乖乖就範。

今晚的任務他早早便知道了,與杜奎海告了聲假,匆匆跑回家在水盆中淨了手,鑽進菜園子中擺弄著他的成果,經歷過重重失敗,碩果僅存的著實不多,引以為傲的是一顆漲勢喜人的櫻桃樹,當然這也得益於他在山間結交的新朋友,更確切地說那是他少有的厚著臉皮從人家院中移植而來的。

這玩意兒在京城雖然也有,但絕不是他一個小衙役慣常消費得起的,穀雨第一次吃便愛上了這份甜蜜多汁的口感。

花團錦簇嫩枝綠葉,穀雨看著掛滿枝頭的櫻桃,眼中卻多出一絲焦急,口中唸唸有詞,似乎是在估算著日子。

他在應天府中身份有些微妙,府尹和推官知道他的底細,也沒想讓他在應天府長此落腳,似乎大家心知肚明,預設他終有一日會回到京城。京城官員如過江之卿,出了城門便是不容質疑的存在,穀雨雖是個差役,但本地官員的忌憚之心依舊不減。

他曾以為自己是閒不住的,總要找些事情做才會有存在感,但在應天府中節奏悠然慢了下來,在經過一段短暫的不適之後終於享受到了吳海潮的樂趣。

遠處的湖中幾個孩子赤身裸體,只著一條短褲,在水中盡情嬉戲,笑鬧聲遠遠傳來,穀雨靜靜地看著,忽然覺得自己老了,可他明明還很年輕。

也許是不肯鬆懈的埋頭趕路,讓他忽略了時間,忘記了感受,變得麻木而僵硬。

慢下來,讓腳步等等靈魂。他對自己說。

待日落時分,穀雨草草吃了飯取過鐵尺,想了想又放下了,自櫥中取出一把朴刀,用力揮動幾下別在腰間,喃喃道:“老夥計,希望今夜用不到你。”

城外義莊佔地五畝,由當地計程車紳捐助,共建房舍十餘間,房內寬敞,排列著一架架木床,木床之上則是無主的屍體,既有無故身死的倒黴鬼,也有客居他鄉的流浪漢,當然也包括王焱這種在官匪爭鬥中喪生的賊寇。

現屍體之時會暫時停放在義莊,同時在府衙張貼告示,若三日內無人認領,則從義莊拉到亂葬崗草草埋葬。

看管義莊的乃是一名獅面麻風老人,傳說中只有這種人能壓得住夜鬼和磷火,帶著兩個無父無母的年輕徒弟。

黑暗之中的燭火幽幽,兩名徒弟將屍體抬到木床上,那老人姓許,伸出乾枯的手將白單蓋在屍上,一名徒弟捶打著肩頭,詢問道:“還有嗎?”

另一名徒弟搖了搖頭:“沒了,一共四具屍體,都在這兒了。”

先前那名徒弟抹了把汗:“這不定是哪家的綠林好漢,聽說官府那邊也傷了不少人。”

許老頭斥道:“差爺還沒走遠呢,生怕他們聽不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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