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大象的遺骨(1 / 2)

小說:大象孤兒 作者:詩凡

不到一個小時,小飛機抵達了桑布魯國家公園的機場。

從空中往下望,翰文發覺這個機場也像大多數非洲草原上的機場一樣簡陋無比。平坦的開闊地上,有兩條筆直的土黃色道路,那是跑道。修建這樣的機場很簡單,在草原上畫出兩條比公路稍寬的跑道,除去雜草,把土夯實就可以了。在這樣的機場,航空排程塔、夜航指示燈等設施一概沒有。這種機場的土跑道太短、承受力也不夠,只能降落小型螺旋槳飛機。候機室也很簡單,多是用木頭或石頭柱子搭起來的茅草棚,四面透風,僅能遮陽避雨。

翰文跟著雪顥下了飛機,看見一個上身披著紅色束卡、穿著登山褲的高個黑小夥從茅草棚向他們跑過來。

黑小夥走到雪顥面前,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熱情地用英語說他們都很想念美麗的天使,歡迎她回家。

“納姆朱,這是華夏電視臺駐非洲的首席記者翰文。翰文,這是桑布魯未來的酋長納姆朱。”雪顥說。

納姆朱向翰文伸出他的大手,說:“記者先生,歡迎來到桑布魯。希望你多向中國的遊客介紹我們這片草原。他們不能只是去馬賽馬拉,也應該來桑布魯看看能上樹的長頸羚、粗黑條紋的葛氏細紋斑馬,還有網紋長頸鹿。”

“我這是第一次來桑布魯。除了拍大象,也可以拍些風景、動物和你們部落的風俗,肯定有機會在電視臺播放的。將來也許你的家都得讓出來給中國遊客住。”

“我很高興把房子讓給他們住。我們還可以在草地上給他們搭帳篷,晚上派武士給他們站崗,防止半夜母獅子來把他們拖走。”

雪顥拍了拍翰文手上拎著的攝影包,對納姆朱說:“翰文帶了最好的攝影裝置來,你要當好助手哦。在大象紀錄片中,你會以大象巡護員和未來酋長的身份出現,肯定能在中國贏得很多粉絲。”

“能贏得一個像你這樣美麗的姑娘嗎?”納姆朱說,停頓了一下,他轉頭對翰文說,“對不起,我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我很樂意協助你。我本來就是‘拯救大象組織’的兼職攝影師,正好向你學習如何提高攝像技能。”

“相信我,納姆朱,中國的姑娘都是女權主義者,不適合你這樣的多妻酋長的。”一邊說話,雪顥一邊走去小飛機後面,從行李艙往下搬紙箱。納姆朱趕緊走過去幫她。

三人把所有箱子都搬上停在茅草棚旁邊的雙排座皮卡車,其他人已經乘車離開了。納姆朱開著越野車,一邊開一邊向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翰文介紹桑布魯國家公園的情況。

翰文去過肯亞的馬賽馬拉草原、納庫魯湖等地方,他發覺同那些國家公園相比,桑布魯顯得非常獨特。

馬賽馬拉草原更遼闊,雨水更豐沛,野草更綠更茂盛,每年七八月間數百萬只角馬都會從南邊的坦尚尼亞遷徙來吃鮮嫩的草芽。

納庫魯則是鹹水湖。火烈鳥、魚鷹齊飛,岸邊森林茂密,獅子藏在樹上,長頸鹿在樹叢中若隱若現。

桑布魯地勢不像馬賽馬拉草原那樣平坦,而是如同丘陵一樣起起伏伏,從南邊的肯亞山向北延伸,一直到無人的荒漠地帶。這裡的氣候乾燥炎熱,草叢稀疏,草葉枯黃,難怪會進化出脖子長得離譜的長頸羚,因為它們想要夠得著樹上的綠葉。

看見遠處幾隻大象在草原上排成一隊行走,翰文讓納姆朱停下車,他拿著手持攝像機,對準大象進行拍攝。雪顥取出越野車裡掛著的望遠鏡,看了一會兒說這不是薩陶的女兒阿沙卡帶領的大象家族,不一定要拍攝。

翰文說紀錄片以薩陶家族為主,同時也要拍一些其他大象家族的生活,還有其他一些素材,作為背景介紹。

拍完大象和周圍環境,翰文調轉攝像機,對著自己,說今天是某月某日上午11點,在桑布魯機場附近拍攝,尚未見到阿沙卡大象家族。他解釋說這是非洲戰地記者的通常做法,情況緊急時拿出攝像機就拍,拍完了必須說一段話標記一下,不然編輯時就有可能搞錯時間地點和拍攝物件。如果新聞製作中出了這樣的糗事,記者生涯基本上就結束了。

納姆朱說這是一個好方法,以後他跟蹤拍攝象群活動時也可以這樣做,便於編輯歸檔。

在起伏不平的黃土路上開了20分鐘,他們抵達了“拯救大象組織”設在桑布魯的營地。

遠遠的,翰文看見淡金色的灌木叢掩映著幾幢茅草屋。茅草屋是非洲的一大特色。除了貧窮人家的住所,翰文也去過像茅草屋的五星級酒店,茅草頂下現代化設施一應俱全。他還在蒙巴薩海邊見過七八層高樓,樓頂上蓋著茅草,像一個個頭戴草帽的巨人巍然聳立在海邊。

和去茅草屋五星酒店不同,今天站在籬笆門前的不是一隊拿著長矛唱歌跳舞的黑人,而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他身形瘦長,鼻子比一般白人還高。由於長年累月待在草原上,他的臉頰曬得紅裡發紫。

雪顥說那是道格,二十多年前放棄在牛津大學當教授的舒適生活,來這裡建立了“拯救大象組織”。和達芙妮專注撫養小象孤兒不一樣,道格多數時間都在草原上、叢林中研究大象,這個世界沒有人比道格更瞭解野生大象的行為方式了。而今他的女兒莉莎也加入了他們的團隊。當初道格選擇這裡建立營地是因為這裡接近水源,而且這裡位於桑布魯的中心地帶,從這裡出發去觀察各個大象家族都很方便。

道格熱情地握著翰文的手說,他是第一個來這裡做採訪的中國記者,他為了這一刻已經等了很多年。翰文說很慚愧,遲到總比不到好,相信會有更多的中國人愛上大象,而不是大象的牙。

道格領著翰文一邊走一邊介紹營地的情況,說這邊是工作區,那邊是生活區。翰文發覺茅草屋雖然簡陋,但屋子裡並不落後,水泥地板打掃得乾乾淨淨,還有電燈、冰箱、電烤箱,以及太陽能熱水器。道格說這些都是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有的是他們自己買的,還有的是支持者捐贈的。他們現在用的是柴油發電機,為了隔離噪音,安放在稍遠的小山包後面,將來想改成太陽能發電,也許會從中國廠商買些裝置,當然,如果有企業願意捐贈就更好了。

他們走進一間大屋子,翰文看見幾個人正圍坐著一張長方形的木頭桌子吃午飯,桌子上的盤子裡擺著西紅柿燉牛肉、蔬菜沙拉、烏嘎利、麵包、烤玉米。另外幾張桌子擺放著電腦、書籍和手持對講機等裝置。四面牆上掛著好幾幅地圖,還掛著一臺液晶電視。翰文問道格這裡能收到哪些電視節目,能不能收到華夏電視臺的英文節目。道格說這裡收不到任何電視節目,連線著室外天線和電腦的電視機是用來接收大象遷徙訊號的。他們在一些大象身上裝了GPS項圈,其中就包括阿沙卡家族的幾頭成年大象。但由於經費不足、人手不夠,還沒有給在這一帶活動的所有大象都裝上項圈。

午飯過後,翰文取出三腳架,架好攝像機,請道格講講他這些年對大象進行的研究,並現場演示一下如何追蹤大象遷徙訊號。

“跟人類有很多相似之處的動物非常稀少,大象是其中一種。”道格站在電視機前,像站在牛津大學的講臺上一樣娓娓開講。

道格說,大象是除狗以外無須訓練就能理解人類手勢的唯一動物。大象跟人、猿類和海豚一樣具有自我意識,能從鏡子中認出自己。大象能聽懂其他語言,如人類的聲音和手勢。大象具有同情心,會使用象鼻輕撫處於困境的同伴,併發出柔和叫聲。母象同人類母親一樣愛護自己的孩子,會認真看護小象,有時會對它們大聲吼叫,就像人類母親一樣訓斥孩子。它們非常警惕小象的安全,總是讓小象走在自己腿部或者象鼻附近。大象能夠感知死亡概念,會停留在同伴屍體旁邊,用象鼻嗅聞、觸控和愛撫,還會捲來樹枝蓋住屍體。小象如果死了,母象會在屍體旁守候好幾天,之後緩慢行走在象群最後面,很長時間不怎麼進食。

“英語中有句諺語叫大象從不忘記,是說大象特別聰明,擁有超強的智力和長久的記憶力。它們能夠從父母主要是母象那裡學習知識,長時間地儲存在大腦之中,並一代一代地傳下去。雖然沒有像人類一樣進化成能夠使用工具的物種,大象也進化出了遠超其他動物的工作記憶能力。大象整個族群的移動、尋找食物和社會活動都同人類一樣複雜。大象擁有識別彼此的能力,能夠認出家族裡的所有成員,甚至記住好幾十年前養育或傷害過它的人,而其他動物則識別不出混進來的異類。年紀大的母象還能在乾旱時回憶起幾十年前通往有食物和水的地區的路線。”

基於三四十年的觀察和記錄,道格建立了一套研究和跟蹤大象的方法。“就像我們人類一樣,每一頭大象的長相都是獨一無二的。大象的耳朵很大,每一頭大象耳朵上的小洞、圖案、花紋都不相同。透過看耳朵,我們幾乎可以分辨每一頭大象,就像對自己親人一般熟悉。我們會為經常遇到的大象取一個人類的名字。有的名字來源於非洲當地的人名,有的來自神話故事,還有一頭大象的名字叫明,因為你們中國的籃球明星姚明曾經來這裡參加保護大象的宣傳活動。”

道格指著電視上一個小點說:“這就是明。我們在它身上裝了GPS項圈,用無線電追蹤它,發現它從桑布魯去到馬賽馬拉,現在又到了坦尚尼亞的塞倫蓋蒂。也許某一天,它會回到這裡,還會組建它自己的家庭。”

道格示意雪顥移動電腦上的地圖。他指著電視螢幕上桑布魯地區幾十個密集的小點說:“這其中就有阿沙卡家族,它們在往北幾十公里的地方。我們今天做些準備,明天一早出發去尋找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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