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某種意義上的心理博弈,有人被這種試探所震懾,吞吐著將近日來大大小小可能稱之為錯誤的事情抖露出來,也有些人緘口不言,僥倖地以為班主任什麼都不知,沒有任何的把柄。
至於後者,班主任向來採取的手段便是震懾,自那些撬開口的學生裡間接追問閉口學生的錯處,有了把柄,死鴨子再如何嘴硬,也被燙熟了。
一傳十,十傳百,大都以為班主任什麼都知道。
眼下,她竟有一種穿越時空,被班主任威脅的荒謬,不同於一個是請家長,一個是走在高處的鋼絲繩斷落。
賭注是命。
夏梓沅正垂眸想著,褚肆清楚的究竟是哪件事,若是不慎選錯,她便真的難保。
為今之計,只有硬逼了。
眼眸中轉瞬便佈滿了沮喪與失意,通紅的眼眶對上他的猩紅,略處下風,她收緊他握在脖子上的手,坦言道:
“是,臣妾騙了陛下,臣妾無意生下子嗣。”
他動也未動,任由她收緊:“為何?”
“因為長公主。”
“你我二人之事與姑母何干。”
夏梓沅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的神色,見他的眼裡有不明真相的錯愕,她心下一喜,賭對了!
看來他並不知在長公主府生的事,那就只剩下另一件事了。
她睨了一眼那被踩髒的竹牌,喉嚨上的手勁未消,殘留的苦藥味久久不散,到底不瞞了:
“陛下應當猜到,臣妾不是夏國公主夏梓沅,至於身份,臣妾不能多說,唯一敢說與的,只有長公主。”
“可在見到長公主之前,臣妾也只是猜測,不敢妄下定論,依著這種特殊的身份,臣妾也不知能否在人世間誕育子嗣,子嗣又是否安康。”
“話本子上曾有孕婦難產血崩而殂的,亦有生育子嗣後身貌大變,為夫君不喜的,臣妾不想落得那些個下場,便不敢盲目產子。”
她的攤牌,來得讓人沒有準備,打散了男子集聚的風暴。
褚肆的怒火消了一半,換上了一半的苦寂,他收回了緊攏著的手,後退一步:
“所以你便偷摸用不甚全備的偏方避孕嗎?阿沅,究其根本,你是不信朕。”
他的落魄,夏梓沅選擇扭頭不看。
信任二字,豈是說說那麼輕易的事。
將自己所珍視的生命綁在風箏之上,空空地追尋那高高在上看不清摸不著的信任,什麼時候風箏線斷了,磕破了頭,流盡了血才後悔。
後悔之後呢,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的。
她不會去信任他。
先皇,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是啊,七七四十九柿子蒂的偏方,苦澀的湯水,喝了七日,害得自己身子不好,還得勞煩太醫日日備著苦澀百倍不止的湯藥,日日喝,臣妾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
夏梓沅默默繞過他,端著殘留有熱氣的碗往屋子的方向而去,未再看他一眼。
驀地,她頓住:“陛下若已清楚這偏方的用處,便該知曉此方有忌諱,一年內不可食用柿子。”
獨自留男人在院落裡,她脫了鞋上榻,是該補補眠了。
褚肆想著她最後的話,腦中有什麼閃過。
昨夜夢仙閣的頂樓裡,青雲若曾暗自命人送了一盤的柿餅,那時他便懷疑過。
他吃了,她也吃了。
可,仍是有什麼不對。
這殘留的懷疑,讓褚肆遺忘了手心的疼痛,無意瞥到地上被踩髒的竹牌,似是有什麼帶動著,他蹲下了身,將竹牌小心撿起。
連日的好天氣,令這竹牌褪去了新綠,就連上好的墨跡也缺一塊少一塊的。
褚肆眉梢一挑,將這竹牌暴曬於日頭下,隱隱可見淺淺的字痕,這字痕像極了他在姑母秘纂裡見識過的“無字天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