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城鄉共建(1 / 2)

小說:蒼生為念 作者:暮鴻雪

從濱城回來,邵勇支起了鑄鋼爐。老蔫聽說,特意跑過來幾趟,他倒不是擔心邵勇不吃他的錠子,錠子賣不出去。現在鋼錠可是俏貨,不落地就能被搶購一空。只是鑄鋼上多了,原材料、廢鋼鐵,有斷供的危險,他不能不提前佈局。

老蔫蠻有野心,既然邵勇上了鑄鋼,那麼,自己的鑄鋼廠,是不是也應該上軋鋼啊!這個想法蹦出來,還真是把老蔫自己嚇一跳。他都懷疑自己,什麼時候,有這麼大雄心壯志了?

上軋鋼需要一大筆錢,為了多掙錢,掙更多的錢,老蔫採取了兩個辦法:一個是加班加點生產,人停爐不停;一個是猛門收廢鋼鐵,只要價格低,別人要的,別人不要的,他都往裡收。

鑄鋼爐前,瘦小的6田英戴著護目鏡,穿著大頭鞋,縮在肥大的工作服裡,像一隻小雞雛,焊割槍的藍焰,如同有毒的雀舌,舔破鋼板。

鑄鋼並不像想的那麼簡單,把廢鋼鐵填進爐子,等鋼鐵化成鋼水就行。填料的材質、大小、質量和順序,都有講究。出鋼水前,還要降碳,脫硫,加錳。掌握好微量元素的配比,才能煉出好鋼。

廢鋼規格形制不一,不規則的大件,長一點的鋼管、角鐵,都要進行切割。鋼管兩端閉塞的,更要割開。如果不割,填進爐子,腔體中的空氣受熱,就會像雷管生爆炸。

工人拿過來一隻生鏽的鐵筒,像只長倭瓜。6田英也沒多想,拿起焊割槍,打著火,上去就割。藍色的火焰舔著生鏽的鐵殼,鐵殼瞬間變熱變紅。“轟隆”一聲巨響,炸得鐵片、土石四濺,灰土飛揚。車間的棚子被震塌,辦公室的玻璃被震碎,二里外的南大洋村跟著顫抖。

6田英哪裡想到,這不是鐵筒子,而是一枚生鏽的炮彈。炮彈鏽跡斑駁,二戰時日本人留下的,外觀上早沒了當時的樣貌,被當作廢鋼送進了廢品回收站。廢品回收站也沒多想,裝車賣到老蔫的鋼廠。

老蔫開始以為是電爐爆炸。人像一根彈簧,從椅子上彈起,不顧一切飛到門外。冒著滾滾濃塵,向鑄鋼車間跑。幾個工人站在車間外,受了些皮肉傷。電爐被壓在石棉瓦下。組織人,一邊送傷者去醫院,一邊搶扒電爐。忙活了一陣兒,老蔫回過味兒,磨身又往料場跑。

塵埃落定,煙塵散去。再看寬敞的料場,炸出一個鍋灶大的彈坑。彈坑不遠處,6田英血肉模糊,倒在血泊裡。上前檢視,已氣絕身亡。一番手忙腳亂,把人送進殯儀館,又派人通知家屬,又打電話報案。一通折騰下來,老蔫失魂落魄,精氣渙散,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聲炮響,黃金萬兩。如果不是身邊跟著人,他真想嚎啕大哭一場。家屬的索賠,政府的處罰……哪個都躲不過!原本計劃上軋鋼,差的就是錢,可這一聲炮響,人沒了,錢沒了,啥都泡湯了!

老蔫呆坐在地上,腦子卻飛起來——堤內損失,堤外補。現在,得趕快託關係,越快處理越好。這大忙忙的,正是撈錢的好時候,如果無限期整頓,或者直接給封了,那自己就成了鹽灘上的鹹魚,再也翻不了身啦!想到此,老蔫撲稜從地上爬起,拍打拍打屁股,開車駛出了廠院……

小明子燙傷,在南大洋惹起了風波。有邵普和邵勇的臉面,又有那麼多眼睛看著,九叔九嬸沒有獅子大開口。小明子在家養傷,工資照開,鋼廠額外給了二萬。這可不是小錢。1979年對越作戰,一個烈士的撫卹金5oo塊。1992年一塊奧運金牌獎八萬。這回6田英的死,直接讓南大洋開了鍋。

農村社會的劣根性——氣人有,笑人無。有說老蔫飄了的,有說老蔫膨脹了的,有說老蔫裝逼的,還有罵老蔫摳門兒,守財奴的。老蔫每日如坐針氈,從萬眾矚目的創業明星,瞬間跌入風口浪尖。

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賣呆的不怕事大,偷偷跑到6田英家,在背後攛掇,讓6家狠咬老蔫一塊肉,想看老蔫大出血。巨大的輿論壓力,讓小白菜醮涼水,支稜起來沒幾天的老蔫,焦頭爛額。按工傷規定,6田英的撫卹金可以拿到四萬。能在劉柳鎮買兩套房,能在鞍陽買一套房,娶一個媳婦。可6家人被拱著火,哪肯答應。

6田英家人放出風去,“一條人命啊!四萬塊錢,就想把俺們打了?甭想!沒有十萬,他李老蔫別想安生!”為給老蔫繼續施壓,老6家拒絕喪,糾集親戚,抬棺遊行,一眾人扛著引魂幡,舉著花圈、香稞和紙馬,打起“李老蔫周扒皮”“討還血債”的橫幅,奔老蔫的廠院來。

老6家豁出去了,親戚朋友和湊熱鬧的鄉鄰,一百多號人,把廠子大門圍得裡外三層,水洩不通。拉料的和拉貨的掛車,都被堵在廠外,逼老蔫停工。

泥人也有三分火。老虎不威,他把你當病貓。有高人在背後,給老蔫出主意,從鎮上花錢僱群痞子,把6家人打一頓。人的本性就是欺軟怕硬。可老蔫不傻,腦子一直挺冷靜,賣呆的不怕事大,可真出了真,最後,還不是靠自己扛。老蔫不好撥了高人面子,敷衍道:“一個堡子的鄉親,前後街住著,家裡死了人,許他不義,不能許我不仁。”

見老蔫窩窩扁扁,一腳踹不出個響屁來。高人們愣瞪著眼,都悻悻散去。老蔫索性從後門離了廠,到鞍陽城裡消遣。眼不見,心不煩。任你老6家愛咋折騰咋折騰。鬧了兩天,老6家人困馬乏,湊熱鬧的也紛紛散去。老蔫看火候差不多了,請人從中說和。雙方和解——撫卹金折到六萬,由老蔫負責喪葬費。

老蔫的廠叫金鑫。金鑫血的教訓,讓邵勇不敢馬虎,和劉志文多次到鎮工業辦,討教企業安全管理,制定了一份規章制度,印在紙上,貼在牆上,組織職工學習。

端午節要到了,邵勇讓柱子採購江米、白糖、大黃米、鹹鴨蛋,給職工福利,每人一份。特意囑咐:

“村裡和二電水站都帶上!沒有人家支援,咱們沒有今天。”

邵勇約上邵普。柱子帶著一個工人。四個人開車去二電水站。進了大門,車停院內。邵氏兄弟從車上下來。車進院,早驚動了水站的人。黃站長帶人接出來,嘴裡客套著,把兄弟倆讓進去。柱子開啟後備箱,帶著工人往裡面搬東西。

“感謝南大洋的父老鄉親,過節還想著我們。你們這個節骨眼來,說明廠子辦得不錯。替你們高興。”

黃所長眯著小眼睛,一張瘦臉,笑成了一朵菊花。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沒有水站支援,哪能有咱們今天?應該的!應該的!”

邵普和邵勇再三表示感謝。邵勇拉住黃所長,懇求,“老黃,你認識的人多。我想,咱們能不能搞個城鄉共建?你們派些能人,到我們南大洋鋼廠裡傳經送寶。”

“是哪方面的?”黃所長收了笑,認真地問。

“管理、生產、銷售、財務,都需要!”邵勇看黃所長的態度,覺得共建的事兒,有門兒,心下一喜,來了個全套。

“你這話早不說,晚不說,說得正好啊!我一個哥們,在鞍陽半連軋當廠長,他們最近正好接了個城鄉共建的任務。知道我在水站工作,瞭解鄉下情況,讓我出個主意。我看,就把你們兩家往一塊湊合湊合,你看咋樣?”

黃所長還是那麼爽快,三言兩語,就把壓在邵勇心上的石頭搬了去。邵勇聽說是半連軋,心裡卻沒了底。他有些心虛,不無憂慮地問:“老黃,半連軋可是大企業,能看上咱這鄉下小廠?”

“你看你!小老弟,這還沒對接呢,你就要退套啊?你讓我這媒人咋當?”黃所長正兒八經撂下話,小眼睛瞪圓了,盯著邵勇,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邵勇怎能不懂黃所長的意思,挺起身板,不再客氣,“那咱就說定了。只要半連軋瞧得上咱,咱就認下這個師傅,一定跟著師傅好好學,把真本事學到手。”

“這還差不多!你擔心個球啊!中間不有我嗎?今天中午,你自己獎勵自己一杯啊!”黃所長一副舉重若輕,若無其事的樣子,根本沒把半連軋,這個邵勇眼中的巨無霸當回事兒。這份氣度著實讓邵勇欽佩。有大心胸,幹大事業。這份氣場,讓人羨慕、嫉妒!

見面就喝酒。這是黃所長的規矩,也是上面給黃所長的任務,目的是搞好與南大洋的關係。二電無償開採地下水,地下水是資源。專業人士都清楚,長期開採地下水,是有危害的,只是一時半會看不出來。邵勇卻磨不開,覺得黃所長又幫電,又幫結親戚,還要請自己吃喝,這也太周到熱情了,反顯得自己不懂事啦!求人還帶張嘴來,白吃白喝。這世間的好事,怎麼都讓自己攤上了?說不過去啊!

邵勇瞧著六哥邵普。邵普只當沒看見。跟黃所長打得火熱。邵勇不好打斷,私下扯了下邵勇衣袖。邵普轉過頭,“黃所長既然準備了,那咱也不能瞎了水站心思。今天就讓黃所長做東。你有想法,以後再另選場合表達。”

邵普還真不客氣,話說得理直氣壯。邵勇請六哥邵普出面,自然要聽六哥的。在黃所長面前,自己要維護六哥的權威。儘管邵勇加著十萬個小心,可百密終有一疏。從二電水站回來,邵勇就聽說廠裡出事了——

南大洋鋼廠的工人,都是村裡的農民,除了管理層的家有、栓子和柱子,工人們還是第一回分福利,高興得像過年,娶媳婦。整個南大洋鋼廠,都洋溢著喜氣洋洋的節日氣氛。鑄鋼車間裡,當班工人有些心急,想著煉完這爐鋼,下班到後勤領福利。活幹得毛躁,一根鋼管沒有割成規定的長度,就投進了電爐。如同一根吸管,熾熱的鋼水,順著鋼管噴出來,像除夕燃放的魔術彈。

爐子熱。幾個工人投完料,躲得比較遠。電爐吐鋼水,他們反應也夠機靈,跑得足夠快,沒有傷著人。邵勇又氣又急,把幾個工人叫到面前,“不遵守規章制度,就是自己給自己挖坑。要是傷著了人,我看這節,你們幾個一家老小還怎麼過?”

“俺們知道錯了,俺們商量好啦,認罰!”帶頭的班長叫二喜子,跟邵勇沾著親,膽子也比別人大,站出來跟邵勇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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