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嬴得生前身後名(1 / 2)

小說:頑賊 作者:奪鹿侯

說實話,高應登搞到的情報有點讓人失望。

原本劉獅子心裡還隱隱有點小期盼,想著陝西跟寧夏聯合行動,朝廷會不會在慶陽府屯上一批糧草。

結果高應登這邊給出的情報,是就像元帥府諸將早就有所估計的情況一樣,明軍把囤糧大營擱在西安府城了。

情報落定,讓劉獅子氣急敗壞,大半夜的在中軍帥帳破口大罵。

洪承疇和陳奇瑜是一點兒都不知恥,把糧臺擱在西安府城什麼意思?糧地到前線五百里路就已經算遠的了,他們設想中的前線是哪裡?六盤山沿線!

顯然,這幫狗官壓根兒沒有收復失地的決心!

就想眼看元帥府坐困愁城,等著爺爺先斷糧後駕崩呢。

意圖非常惡毒啊。

與此同時,高應登情報中提到另一件事兒,對劉承宗的意義同樣重大。

崇禎爺動真格的了。

崇禎皇帝對這場戰役的準備比以往都要認真,決定內帑二十萬兩、太僕寺十萬兩,共三十萬兩白銀正運往西安府;還令山西、河南、四川各省截留十萬剿餉,以備不時之需。

這兩個訊息,屯糧的位置、內帑備戰的情況,基本上都符合劉承宗對官軍的判斷,他覺得不像是假訊息。

偏偏高應登的訊息來源有點虎——他的塘騎越過秦州,進了鳳翔府的隴州地界,一路走得小心翼翼,就是過去探路了,卻在三橋河那狹窄的小河畔與三十二名川軍狹路相逢。

據說當時那名塘兵害怕極了,邊搖旗邊緩緩後退,但山道上的川兵們跑得非常快,邊跑邊喊,蜀地口音說得又急又快,塘騎也聽不懂,費了好半天勁才弄明白這幫人是要投降。

高應登這次連夜過來,不單是為傳遞情報,也是為了給那個叫馬常禮的塘兵請功。

劉承宗覺得情報沒問題,但這隊川兵投降得非常詭異,命高應登將之押往隴西看管,跟軍隊分開,以免是朝廷的探子。

“大帥是擔心他們裡混了朝廷的探子?”高應登覺得可能性不大,搖頭道:“卑職以為就算派探子,也該讓陝西鄉黨來,至少易於取信,咱有**個營全是陝西人,一隊蜀兵當探子,也太引人注目了。”

“八個,八個秦軍營,還有兩個算甘肅陝西混編,正經的甘肅營只有兩個。”

劉承宗對手底下這點兒兵是如數家珍,隨口說了一句,但面上依舊帶著謹慎:“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呢?”

其實硬要說這些川兵是探子,劉獅子也覺得可能性不大,但這會兒他是明知道洪承疇和陳奇瑜都忙著算計他,遇到一點兒風吹草動就不免會往深了想。

不過這事兒確實想不明白,劉承宗便乾脆擺手道:“也無所謂,反正把人先送到隴西看住,言語不好溝通就先給紙筆,像為何投降、怎麼知道囤糧位置和內帑的事,先讓他們寫,我從俱爾灣調個阿佳過來跟他們聊聊,總能把情況套出來。”

打箭爐的鍋莊女主人精於西南言語,又擅長做經紀人,是察言觀色安撫人心的好手,如果這些離家數年未歸的川兵聽見鄉音,想來不論其中內情是什麼樣,也會被打探出來。

不過劉承宗也沒想到,俱爾灣市場的阿佳還沒來,川兵們就把所有情況都招了。

裡面確實有情況,而且是劉獅子想都想不到的情況——鄧玘死了。

去年鄧玘這個營剛在靜寧州鬧了譁變,全靠大學士王應熊照拂,才躲過朝廷的處罰,後來這幾個月活得小心翼翼,生怕再犯下什麼過錯。

這導致崇禎爺下內帑的訊息傳到前線,別的將領都派人跑到西安府索要餉銀,就他因為譁變沒臉派人去,大概是覺得早晚都得下來的餉,湊那熱鬧沒意思。

劉獅子把川兵的報告看到一半,拍著大腿心說:你跟皇上客氣啥嘛!都是官軍,你不去要,朝廷給不給餉你自己心裡不知道?

他已經控制不住那一營川兵了,在鄧玘眼裡,士兵譁變搶劫讓他提心吊膽,一個營的兵將全是不聽話的鼓譟之徒;而在兵將眼中,他就是個滿口胡話、言而無信的騙子。

崇禎二年帶著他們出川,說趕走黃臺吉就帶他們回家;黃臺吉走了,鄧玘升任遵化總兵官,世蔭千戶,他們沒有回家,被調到喜峰口跟東虜拼刀子。

吳橋兵變,他們被調到沙河御賊,鄧玘說打完叛軍就帶他們回家,他們去和叛軍血戰;叛軍沒了,流賊又進了河北,鄧玘又說打完了流賊帶他們回家,他們繼續跟陝西來的流賊作戰,要不是左良玉援救,他們就全被殲滅在畿南了。

鄧玘總是無法兌現他的諾言,一次次給他們許下歸鄉的願,卻又一次次在朝廷催命般的調令下食言。

事到如今,川兵營內的情緒已是一把火就能點著,朝廷又要調他們駐防隴州,作為防禦劉承宗的一線部隊,川兵都快瘋了——這皇上是真就沒打算讓他們活啊!

隨後崇禎內帑的訊息傳到軍中,軍士鼓譟,在其部下遼兵將領王允成的率領下找鄧玘索餉,怨恨他剋扣餉銀。

其實這會兒對川兵來說,白銀不白銀的已經不重要了,他們舉目四望,在大明滿是渾沌的未來中,沒有看到朝廷給他們留下一條活路。、

但鄧玘不是王允成殺的。

王允成也不敢殺,他是遼兵出身,鄧玘駐軍遵化的時候才加入這支部隊,因為擅長指揮騎兵被鄧玘倚重,就算殺了鄧玘也沒法收攏這支以川兵為主的部隊。

偏偏事情走向出人們預計,這個出川數年,從山海關打到散關、大小數百戰所向無敵的將領,最後沒有死在戰場上,甚至沒死在自己計程車兵手上,鄧玘最後居然以一種非常諷刺的方式,在躲避兵亂時登樓翻牆,沒站穩摔死了。

主將意外身死,帶頭的又是個遼兵出身的將領,整個川兵營思想混亂,不少人都開小差跑了。

落到劉承宗手上那三十多名川兵,就是那時候從隴州跑出來的。

劉承宗看著書信,緊緊攥住拳頭,臉上露出多種表情重疊之下的複雜神態。

先他為鄧玘的死法感到悲哀,作為此次戰役的重要對手之一,劉承宗做了很多工作,以至於儘管他與鄧玘素未謀面,卻對此人的人生履歷格外清楚,就好像他真的認識這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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