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外邊兒那些嘴巴, 就是愛搬弄口舌, 說些閒非閒是。時間久了, 當你功大於過了,他們待你的眼神自然也就變得心服口服了。只要內裡足夠強大, 思想有深度, 有高度,目前這些閒言碎語根本傷不了你絲毫。」
還真是心有靈犀啊。我微微一笑, 「怎麼感覺皇上有讀心的法術似的, 竟將我心中所想搶先一步說了出來。」
翁斐颳了刮我的鼻子, 與我對視微笑了許久, 才道,「走吧,朕先送你回漪瀾殿。等朕忙完了,再派人來接你去朕的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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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微雨,幽暗中平添了幾許涼意。我在漪瀾殿的小苑兒中倚欄餵魚時,杜歡姑姑為我披上了一層薄衣。
外面的宮女卻在此時來報,「參見娘娘,歸樂公主來了,現下正在宮門外候著呢。」
我微微一挑眉,糅挲指腹,撣掉魚餌。心想,我不找她,她倒來了,是想先發制人?
罷了,兵來將擋吧。料她今日來也只為探聽虛實,不能拿我怎麼樣。「先請她去殿內坐坐吧,我隨後就到。」
今日的葉知秋穿著一襲立領斜襟的齊腰褶裙,天水碧色的裙面上繡著流雲與春鵑。從頭到腳,造型十分華麗。再加上那張芳菲嫵媚的臉,果然艷色絕世。講真的,這樣在我之上的美貌,讓人很有危機感。以前是擔心劉清慰會傾心她,如今,又生怕翁斐會不小心被她所迷惑......
葉知秋見到了我,很真誠又很歉意地笑道,「聽說你回來了,我很吃驚,但也很替你開心,所以便想來看看。」
如今知我否極泰來,就來示好,恐怕是江心補漏,為時已晚了。我強忍著不讓自己冷笑出聲,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也不計前嫌似的,滿臉善意,「木家...木大人與夫人可還好?」
「他們聽說你回來了,滿心歡喜,喜極而泣。只是無法入宮探望,所以我才請纓,自己先來了。」葉知秋見我對她並無怨懟,放心了些,繼續道,「逢春,希望你能原諒我。我之前在氣頭上,才會亂了分寸,做了傷害你的決定。但是你被流放之後,我是千般萬般的追悔莫及,所以去跪請了太后收回懿旨,並且派人去尋你回來。只是...皇上先我們一步找到了你,才沒有給我這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聽了她的話,我比她更虛情假意,幽幽懺悔道,「知秋,本就是我有錯在先,如果不是我的自私軟弱和糊塗,你也不會白吃那麼多年的苦。你就是把我千刀萬剮,也是我罪有應得。只要能償還你,我心甘情願領一切責罰……」
葉知秋握住我的手,坦誠道,「你被押解離京後,阿晟就看出了我的躊躇不安。於是便開導我,說我這樣的性子,不念舊噁心裡反而會好受些,所以提議我去懇求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多虧他的疏導與陪伴,我才敢去寧康宮。雖然...太后娘娘也因此惱我反覆不定,優柔寡斷……」
「太后娘娘待你甚好,也不是真的就氣你了。不過是怕你太過心善,容易吃虧罷了。」我寬慰道。心中卻隱約對晟王產生了好奇。此人素來手高眼低,對他人之事冷眼旁觀。竟然會建議葉知秋和太后放過我?莫不是愛慘了葉知秋,真怕他的美人兒真因此事鬱鬱寡歡?
「逢春,你以後若有機會出宮,便與我一同回去木家看看吧,免得爹孃牽掛。」
我夷由不止,故意憂懼道,「木家對我恩重如山,我自當反哺銜食,好好報答。以後有了津貼月銀,也會月月補給過去。只是...我身份尷尬,鳩佔鵲巢多年,怎麼好意思覥顏無恥再跨入木府的門楣。」
「你呀若是真的不再入木府的門兒,爹孃才會傷心呢。」
「那你呢?」
「我?」
「知秋,若你介意,我是斷斷不會再去木府叨擾的……」
葉知秋的笑容倏地凝滯了,「逢春...你這是哪裡的話啊。」
氣氛有些微妙的僵硬。我望著桌面上花樽裡的雪柳,故意岔開話題,向身後奉茶的玉棠問道,「這雪柳開得真好,什麼時候換的?我記得昨日這裡放的還是彩紋缽蓮。」
玉棠欠了欠身,回話道,「回稟娘娘,是今日一大早換的。這雪柳啊名副其實,似雪花般,朵朵簇開在枝頭。不單好看,還很清雅緻。至於之前那兩株缽蓮,有些凋敗了,便撤了去。」
我回笑道,「時值盛夏,室內有『雪覆枝頭』的景象,倒顯得清涼。」
葉知秋與我又接著寒暄了幾句。見外面雨勢漸大,天色也徹底暗了,才起身告辭,便要出宮去了。我也沒再多留,只叮囑宮人撐傘護送她,仔細沾濕鞋襪。
望著葉知秋離去的背影,我壓下無謂的焦慮,成竹於胸地想著:如今我才剛入宮,根基未深,地位不穩,若要在皇城裡發展為我所用的宮人,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以後要是在太后宮裡也能有個內應,就最好不過了。不過,觸手延伸,需要好些時日呢,切不可操之過急,妄言輕動。
宮殿門口,幾個太監在飄渺的夜雨中點亮了絹紗燈,高高掛起。紅牆琉璃瓦上一片濕漉,燈籠光照下積水的雨窪倒映著翹角飛簷。
沒一會兒,安詳意的徒弟小康子就領著一眾內侍候在了漪瀾殿門口。我不需太多準備,只重描了描眉,漱了漱口,就乘上了那鸞輿鳳駕。被接去了翁斐的寢殿。
我到時,翁斐正在殿中的御案前處理奏章。見我來了,才將奏本隨意擱置到一旁。關心地問,「可淋到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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