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擇端右手抹了抹下巴的短鬚,正色道:“還是我畫院待詔陳秀山命案之事。負責此案的勾管軍巡院事鄭聞長,只會鑽營,沒有一點才幹。平日裡的手段,也只是瞞上欺下,一味地杖限逼迫。
專管此案的王軍巡使和陶軍巡判官,被鄭聞長和開封府左廳,索壓得喘不過氣來,只想著脫身,那有心思查案。我擔心到最後,找個替罪羊,頂罪了事。”
張浚把酒杯在桌面上狠狠一頓,酒水灑了一片。
“自崇寧年間,上面窮奢極欲,中間蠅營狗苟,下面明哲保身。紙醉金迷,渾渾噩噩。豺狼當道,蟲豸橫行。朝失綱紀,國失民心。民不聊生,地方沸騰。如此下去,我煌煌大宋,國將不國!”
張擇端看了他一眼,長嘆一聲,一口喝掉杯中酒,抿著嘴巴許久才黯然道:“德遠,明年春闈,試卷上可不要如此激烈尖銳。
二十年寒窗苦讀,還有賢良公殷切期盼,德遠不可負啊。只有東華門唱了名,才能進諫官家,斥黜奸臣,匡扶朝綱,以正天下。”
張浚默然許久,黯然道:“正道兄,小弟知道。”
張擇端奮起道:“好,不說這些掃興之事。為了能查清秀山兄的案情,我拉著德遠賢弟去了一趟大理寺。勾管右治獄的王推丞是賢良公的舊吏,聽了我們的所請,就派了一位捉事使臣,督辦此案。
某想請二郎明日會合了捉事使臣和軍巡使、軍巡判官,當著他們的面,把你的推論一一說清楚,再協助他們儘快破案。
秀山兄的家人還在耀州,圖畫院已經去信了,接家人回來。某希望能在其家人到京之前,緝拿兇犯,以慰其情。”
破案?
劉國璋心頭一動。
大哥的遺囑讓自己祭祖尋親,只是給了一張舊戶紙和一塊玉佩。
自己初步打聽過,戶紙上所記的梁門外城西廂天波溪西巷,早就因為太師府擴建,被拆得一乾二淨,裡面的住戶也一散而空。
現在想來,恐怕只能去開封府架閣庫裡翻閱戶籍記錄,看能不能找到原住戶搬遷的線索,再循著線索尋到這些原住戶的老人問一問。
可是開封府架閣庫,是機密要地,一般人根本進不去。
協助查案,就有機會進架閣庫翻閱戶籍記錄了。
“正道兄,緝拿真兇,還死者一個公道,義不容辭。劉某但聽驅使。”
“好!”張擇瑞大喜道,“二郎是仗義正道之人,可交!明日晨時,我們去軍巡院門口會合。”
軍巡院!
這件事還沒問的,劉國璋舉起酒杯,與張擇端、張浚、岳飛對飲一杯。
放下酒杯,劉國璋開口問道:“正道兄,軍巡院在何處?”
張擇端知道劉國璋初到開封不久,便開口解釋道:“在城北廂,青暉橋北一里,捧日軍大營南邊。算了,不去那個晦氣的地方,我把人約到他處。”
“怎麼了?”
“今日下午,我和德遠被捉去那裡,遇到二位時,剛從那裡出來。”張擇端搖頭道。
“怎麼回事?”劉國璋大驚失色地問道,“怎麼會捉了兩位去軍巡院?”
“我倆昨天在太學看了一張揭帖,德遠好奇,非要去武成王廟前看看,我也陪著去。結果軍巡院來人,把我們這夥拿三角紅紙旗的人,悉數拿了去。
到了軍巡院,說是殺害秀山兄的真兇就在其中。當時我們就惱了,把那張軍巡使大罵了一頓。很快,負責偵辦秀山兄兇案王軍巡使和陶軍巡判官匆匆趕到,才知道是一場誤會。”
“誤會?應該沒有那麼簡單吧。”
“確實不簡單。”張浚在一旁看著劉國璋答道。
劉國璋裝模作樣地想了一會,又問道:“抓人的張軍巡使,沒說是哪裡來的線索?”
“支支吾吾不肯說,只說是接到線報。王軍巡使和陶軍巡判官,責任在身,不敢馬虎,想法子從張軍巡使親隨身上買到訊息,說是有人送信給勾管軍巡院事鄭聞長,鄭知院又把親近的張軍巡使叫了去,密囑了幾句,才有武成王廟前抓人一事。
那位親隨正好認識那個送信的人。”
“啊,這個人說不得跟真兇有關係。王、陶兩位官人沒好好問一問?”
“問了,那個親隨奸猾得很,說這個訊息關係重大,非得加錢,還必須見到現錢才肯說。王、陶兩人沒帶那麼多錢,只好約明天。一手交錢,一手告訴訊息。”
劉國璋與岳飛對視一眼。
唉,現在的世人,真的是越來越現實!
樊四通的府院在陳州門外,靈嬉園以南,靠著蔡河,三進院子,富麗堂皇,風景秀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