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第一反應不是出聲去打聽或阻止，而是下意識地看向坐在最中間的趙佶。
只見官家眉頭一皺，似乎有些不高興。
大多數人不明就裡，還以為劉國璋和李邦彥吵鬧，驚擾到官家，惹他不開心了。
但是熟知他心思的蔡京、高俅、王黼、梁師成、楊戩等人卻猜出，李邦彥慌亂叫喊裡，那個死字，犯了官家的忌諱。
今天是太子為官家辦的家宴，是以長子的身份為父皇賀壽。在這樣的場合，李邦彥一口一個死字，身為壽星的趙佶，能高興嗎？
這個李邦彥，必須好好敲打。
趙佶沒有出聲，大家都不動如山，雙耳不聞窗外事。
聲音繼續傳了進來。
“住手！劉二郎，你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行兇！”出聲喝止的是左司郎中黃潛善。
“好傢伙，李邦彥還有同黨啊！”劉國璋二話不說，先扣上一頂帽子。
黃潛善又氣又急地問道：“什麼同黨！”
“劉二郎，你少亂加罪名，我們親眼所見，你劉二郎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妄為，行兇傷人。”
說話的是中書舍人吳敏。
大家不由自主地看向蔡京。
吳敏為蔡京器重，幾年前想把女兒嫁給他。正是由於蔡京提攜，大觀二年（11o8年）才中進士的他，能飛地升遷。
蔡京不動聲色，打出一張牌，輕聲道：“西風。”
“西風不要！”王黼一邊說著，一邊摸牌，“么雞！”
高俅瞥了他一眼，聲音微微響亮一點，“么雞啊，我不要！”
支著耳朵在聽外面動靜的趙佶一愣，馬上應道：“么雞，我要！碰！打西風。”
外面的聲音還在繼續。
“行兇傷人？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行兇傷人了？左眼、右眼，還是屁眼啊！”
屋裡響起嗤嗤的輕笑聲。
“粗鄙不堪！有辱斯文！”說話的是政和二年的狀元郎，符寶郎莫儔。
這些人與李邦彥的關係親近，原本在觀霞樓討論詩詞歌賦。不知為何，都跑到這裡來。
“砰砰-砰砰！”
“哎呀，好疼啊，打死個人了。”
樓下響起棍棒打人的聲音，然後是李邦彥的慘叫聲。
“劉二郎，你膽敢如此！”出聲呵斥的是三皇子，嘉王趙楷。
他與這些文人往來密切，還自詡為士林領袖。
屋裡的人也心裡暗歎，這個劉二郎，真是膽大妄為。當著眾人的面，還敢暴打李邦彥。
“三大王，你也偏袒李邦彥嗎？”
“偏袒？我站在公義上，主持公道義理！明明是你暴虐兇殘，當眾辱打士美。郎朗乾坤，你當我們都瞎嗎？當國法綱紀不在嗎？”
趙楷大義凜然的話，引起周圍的人一陣叫好聲。
“三大王，我也是在維護綱紀，遵循律法。”
“放屁！明明是你在暴虐行兇...”黃潛善話還沒落音，只聽到一陣劈頭蓋臉的棍打聲，打得李邦彥拼命求饒。
“爺爺莫打了，再打就打死個人了。”
劉二郎真得太膽大妄為。
趙楷震怒道：“劉二郎，快住手！你維得什麼綱紀，遵得什麼律法！今日不講個一二三，我等定要到御前，讓你伏法！”
“好，三大王，那我們就好好講清楚。”劉國璋朗聲說道。
“今天是太子殿下一片孝心，為官家辦的家宴。官家又體恤諸位臣工操勞國事，十分辛苦，恩准攜帶家眷，參加這遊宴。
在入瑞聖苑時，有人放紙張文字，告知赴宴須知。入口大門旁，樹有大木牌，上面也寫著一二三四條赴宴須知。其中最重要一條，就是今日瑞聖苑分東西兩苑，中間以扎花木柵欄為界。
西苑乃女賓部，男子只准在東苑遊玩，嚴禁進入西苑。偏偏這個李邦彥，膽大妄為，收買看守小黃門，竄入西苑，四處遊蕩。尤其是在西廝（注一）、更衣室一帶徘徊，舉止猥瑣，意圖不軌。
被巡視的內侍抓住，押解到我這裡。我身為殿下親委的瑞聖苑遊宴總辦，當然要好好審問一番。結果這廝不以為然，百口狡辯，還打傷黃門，拔腿就跑。”
劉國璋越說怒氣越大。
“殿下一番孝心，梁都知、楊都知、黃都知、梁押班等幾位內臣的良苦用心，只求讓官家開心暢意，不想差點被這廝壞了事。直娘賊的，你得虧老子穿了緋袍，知道王法國紀。
要是換做以前，你這樣無君無父、奸邪卑鄙之人，不知打殺了多少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