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風雪間吾族於此而立!

第775章 風雪間吾族於此而立!

遼東的天是宛如澄澈明鏡的藍,遼東的山脈是恢宏的,宛如騰龍的山嶺,蒼翠的山峰林立。

行至遼西,洛諶等人見到了燕人曾經所建的城池,大多是低矮的小城,最高者不過三米,由漿土層層夯實,昔年或許有數千人曾居住在這裡,但隨著燕人南遷,雨雪風霜下,已顯出幾分敗落。

大雨沖垮了已無人氣的茅屋,留下些許殘垣,城牆以及城中,俱是荒草叢叢,乃至於有野狐出沒,拖行著只野雞屍體,留下兩行血跡,行至城外,隱約見有墳塋處處,有幾處留下坑洞,生人遷徙而死,死者卻只能留在此處,或許後人已死盡。

洛諶帶著些許感慨道:“幾處荒丘,幾行名姓,燕人走的真是乾脆利落,毫無留戀,於燕人而言,這裡不是安居百五十年的鄉土,而是噬人心血的魔土啊。”

燕國舊的一切都帶著暮氣,在這裡甚至就連平整的直道都未曾見過,洛諶能從此間感受到燕人生活之艱難。

自此城出處有一條略顯平整的小道,是城中及村莊百姓踩踏而出,此刻亦雜草叢生,道路兩側甚至及至腰際,時已深秋,其上有落葉空懸,根莖枯黃,有一二不死的草蟲出最後的哀泣鳴叫。

燕國薊城中,慕容承光於皇宮中秉政,他算著時間,心知洛諶等人當已經行至燕國曾於遼東故地,自與洛諶交談一番後,慕容承光就深受啟,於天下事大開眼界,亦有了自己新的判斷,洛氏遷往遼東對燕國乃是最重大的利好,當日慕容承光與洛諶言語時對胡人多有不屑,但不過是做做姿態罷了,身為遼東走出的大將,他對遼東胡人的悍勇最是清楚不過,“昭公啊,遼東山河我燕國終將回返,我燕國皇帝將為胡人最至高單于,若是有朝一日,我燕國能控草原七十二部,兼之幽冀,還有誰能阻我燕國一統天下呢?”

自昭城出,如今已過半載,如今洛諶等人已行至燕國所治最北,遼東廣袤,燕國所治不過一部分遼東土地而已,所謂白山黑水,長白山脈並非最北之所在。

洛諶臉已黝黑,不復洛氏子風流雅緻之貌,手中持柴刀,面板有皸裂,甚至有泥土在裂縫中,一雙曾經修長白皙只略有習武的手,如今已是粗糙不堪,洛氏的基因和神異也救不了洛諶,一眾敢戰士俱如此,行至長白山,一行人自然不上山,而是沿著長白山以及河流一直向北走。

江東吳郡地,秋意在此處並不明顯,依舊是暖陽驕熾,洛希一襲白衣,乾淨整潔的簡直一塵不染,他躺在烏蓬油紙小船中,微微閉眼享受著午後的片刻寧靜,如今的吳國,6遜太強以至於被魯肅為的眾人聯合起來放逐到徐州,以大都督身份兼任徐州牧,不得不退出皇位的爭奪,洛希不在乎這些東西,他所關心的是前往遼東的數百族人到了哪裡,又經歷了什麼磨難,陽光照下來晃到眼間,他抬起手擋住陽光,那雙手骨節分明,白皙若玉,好看極了。

在進入遼東極北後,燕國所繪製的堪輿圖就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用,這裡對任何外來者都是生靈絕地,在遼東的土地上,大片大片的荒原、冰原、森林和山脈,會讓每一個進入此地的外來者,為之付出生命的代價!

洛氏本該同樣如此,但王文君是天生的北境冰雪之女,她為洛氏所加持的落雁天賦和禦寒天賦,是洛氏前來遼東的基礎。

洛諶站於高石之上,伸手空舉,須彌芥子動,而後那神杖便陡然出現在他的手中,黃金寶玉鑲嵌其上,盡顯尊貴莊嚴,他將之重重擊在大石之上,出金石般的聲音,大石上甚至被戳出一個孔洞。

當昭聖王握著神杖時,便如同素王親臨人間,當洛氏家主握著神杖時,縱然令下誅殺天子,眾軍亦摧陣而前!

洛諶之聲傳遍數百敢戰士間,“諸位兒郎,素王上皇之旨,先父之令,家族遷徙遼東,於白山黑水間建城,我們的身後,便是長白山脈,再往北便是黑水,深秋已盡,凜冬將至,吾將喚遼東神俊至此間,諸位兒郎且隨海東青前行。”

言罷伴隨著洛諶一聲高嘯,十數只海東青於青天上盤旋轉圜,唳聲此起彼伏,眾敢戰士皆高聲歡呼起來,海東青在天下間有神鳥之名,更不必說在洛氏中,乃是僅次於鳳凰的崇拜之物。

向來獨行的海東青,被喚在此地,翱翔天際,地上則是洛諶等人不住地便走便記,及至進食時,海東青便展翅消失於眾人之前,不片刻便攜野兔、野雞等再次出現,斷其,破其膛,食其心肝,撕其血肉,其兇殘嗜血,讓人不由畏懼。

當第一縷寒風出現在洛諶眉間時,他知道是冬季降臨了,立冬已至,在昭城時,這個時節還未曾有雪,但這裡是遼東,當撲簌撲簌的雪花在這個時節便落的天下一片白後,洛諶便知道了燕人對溫暖的需求。

洛諶猶記得家族史書所載,先祖文君“赤足臨於白晶中,翩然而起驚鴻舞,不絕寒也”。

子孫後裔禦寒之術自然沒有這等誇張的神異,至少洛諶如今僅著一件錦裘立於寒風霜雪中,只覺極寒,自極北而來的風,似乎能透過錦裘直刺肌骨,令人寒意頓生,唯有穿戴裹上動物毛皮所制的衣裳,才能覺出血液依舊在經脈間流動,如同水汞般轟鳴著,一眾洛氏哪裡還有半分的風流雅緻,幾乎如同深山中的胡人,一副茹毛飲血的模樣。

當此時,遼東萬里山川,飛鳥盡絕,山林盡白,萬籟俱靜,海東青亦不能長久行於寒空之中,伴著遼東一場場大雪,洛氏行進的度大大降低,昭城的雪,能使黃河結冰,能使生人凍斃,但遼東之雪,那呼嘯而過的寒風捲起晶瑩白雪,能將人凝為冰晶,手指於外,不消片刻便屈伸手指亦不能也,再片刻凍瘡已生,痛癢難耐。

大雪漫天中,洛氏眾人便一腳深一腳淺,裹緊皮衣與厚厚錦裘,行在白茫茫的乾淨天地間,身上披著雪掛著霜,間或有豺狼虎豹的嘶吼,但見到成群結隊的軍士,便藏於林中不出,天地一片白,惟餘行人蹤。

大魏宮廷中,地間有暖龍鋪地,燒的通紅的炭,置於火盆中,騰騰而起的熱氣籠在殿中,曹睿等一眾君臣著單衣歡飲美酒,暢享可使人熱的鹿肉,舞姬於殿中翩翩起舞,絲竹之聲不絕於耳,曹睿大聲笑著飲下酒衝著殿中一個頗為儒雅的男子道:“王叔,朕聽聞先漢時,東阿穆侯輒為漢文帝作賦,以賀天下,您是如今天下的文宗冠冕,時值大雪,如此美景,真是令人心曠神怡,王叔可否為我大魏作一雪賦,讚揚我大魏昌盛呢?”

曹植沒想到曹睿有此之念,稍一沉吟便應下來,如此盛雪美景,他早就想要吟詠一番,“陛下且飲酒,臣思索片刻,便為陛下獻上《大魏長安雪景賦》。”

殿中又是擊缶歡騰,簌簌大雪、醇香美酒、嬌柔美人、文華詩賦,這世上又有什麼比這還要醉人的呢?

在雪中行了多久呢?

沒有人知曉,只知道太陽昇起又落下,只知道大雪落下未曾融化過,越積越多,洛氏遷往白山黑水間,但此刻的遼東處處盡是白山,銀裝素裹不足形容,唯有白茫茫一片最是恰當。

“嘶。”

冰冷近乎僵硬的手握著略有些燙的兔腿產生了宛如針刺般的疼痛,使敢戰士忍不住將還冒著騰騰熱氣的兔腿丟在雪地上,他連忙去撿,步履有些不便,他的腳也有些因為寒冷而感到僵硬了,然後便見到另外一隻手將兔腿撿起來,他抬頭一看竟然是家主洛諶,正想要行禮便被洛諶按下笑著說道:“有些熱食不容易,都是兒郎們拼命取來的,下次可要拿穩,上面的泥不要吃。”

說著洛諶用腰間小刀將那兔腿上沾染了些許雪泥的部分割下,在身上蹭了蹭自己吃下,將剩下的兔腿遞還給那敢戰士,還取出一塊辛辣料道:“抹在上面,身體會更暖和。”

望著家主離去的身影,敢戰士眼中有淚水,他害怕在這嚴寒的天氣中凍成冰晶,連忙抬袖抹去,只覺身體似乎恢復了一些溫度,這不是錯覺,洛諶有禦寒拓展特性,能讓人更耐嚴寒,他不知疲倦的在敢戰士中行走便是為了讓族人暖和一些,多有效不敢說,但至少穿著錦裘就凍不死,等到建起城池,便能照顧更多的人了。

遼東北國的冬季實在是過於漫長,當大寒過去依舊有大雪覆蓋時,洛諶心中未必沒有絕望,當河流聲於眾人耳邊響徹,當冰面被重重錘擊,顯露出那黑色的水質,抬眼望去,那寬闊蜿蜒如龍的大江雖結冰被大雪所覆蓋,但其上無樹,蜿蜒如龍。

洛諶只覺渾身一鬆,整整一年晝夜兼程,終於到了黑水所在,緊繃了一年的弦,實在是太累了,所有的敢戰士都立在冰面上,互相對視著,而後望向家主洛諶。

洛諶噗通一聲跪在冰面上,張開雙臂,他的嗓子已經嘶啞不堪,此刻卻用力嘶吼著,洩著一直以來的壓抑和悲痛,“至尊至高的素王啊,自昭城五百三十二人出,歷時一載,終抵白山黑水,族人亡二十七,此諶之不肖,族人亡身俱已收斂,此刻子孫立於黑水之上,恭敬請求祭祀,素王萬年,請靈壇!”

敢戰士們沉默不言,將二十七座靈壇從車上捧下置於冰面上,齊齊圍成一團,洛諶手中持著神杖,縱然嚴寒,他亦解下皮衣將神袍披在身上,滿面肅容道:“諸英魂神靈,吾等未負諸位之願,於申亥日抵黑水之上,今告祭諸位,可瞑目矣,吾族將於此間建城,諸英魂神靈將立於新城,英魂歸來兮,英魂安樂兮。”

洛國中有無數上古的禮節和祭祀方式,眾敢戰士皆行最古老的叉手垂禮節,齊聲吟頌道:“英魂歸來兮,英魂安樂兮!”

風聲搖曳嗚咽,在眾人耳邊響徹,那大江兩側遠山的松柏白楊在風中搖擺,其上的雪花撲簌簌落下來,望著這生動的一幕,洛諶愈握緊了手中的神杖,眾敢戰士皆單膝跪於地,是逝去的族人英魂真的歸來了嗎?

短暫簡單卻肅穆的儀式結束後,最大的問題擺在了所有人面前,那便是選擇適合建城之地,要易守難攻,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水源,要擁有能維持數萬人糧食的土地,一路行來,洛諶心中已有腹稿,最合適的便是建造一座山城,能保洛氏不失,而後在山腳下再建造一座溝通的城池,山城難建,最先建者當是能聚集族人之城,這也是眾人先行的最終目的所在。

洛氏遷徙之遠是常人所難以想象的,燕國於遼東建國百五十年,都未曾到過此處,在這裡只有無窮無盡的野獸和茹毛飲血的胡人,這裡的胡人以打漁和捕獵生存,一個個都健碩至極,體質稍弱都不可能存活下去。

沿著黑水支流遷徙,洛諶終於選定了建城的地址,依山傍水之所在,他從戒指中以及大車上取下大量的工具,此刻遼東依舊是白雪皚皚,自然不能動工,敢戰士們支起禦寒的軍帳,算是短暫的避寒,一隊人去捕獵,一隊人去鑿開冰面捕魚,亦有一隊人前往收集乾燥的柴火準備生火。

一座城池,以木質的柵欄所圍成的城牆,不足一人高,百十間木屋立在清雪後的土地上,洛諶告訴所有人,這座城叫做——凜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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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列國時,天地有四極,曰極北遼東,曰極南瓊州,曰極東濱海,曰極西西域,洛氏始建西域無雙,又建遼東凜冬,凜凜而極於冬,其煌煌之功,巍巍之耀,古往今來莫有及者,有二三子望其項背,亦足列青史第一流矣!——《漢末列國·博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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