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太液湖畔貴女們結伴在水榭涼亭裡看花燈。
隔著太液湖,可遙望北邊富麗堂皇的高閣,那裡,朝堂大臣們簇擁著看皇上為太后寫壽辭。
皇上才華橫溢,尤其寫得一手好字,每年太后的壽辭都是皇上親自寫。
一份壽辭寫完,文武百官們爭相傳遞閱賞,大讚皇上的字一日千里,越發精進。
裴荇居站在欄杆旁,並沒湊過去與其他人溜鬚拍馬,而是整理百官賀表,素來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其中,信國公也意思意思地看了眼壽辭,說了番讚譽的話。
他掃了眼在場情況,低聲問身邊的內侍:“世子到了嗎?”
內侍端著茶,恭敬回道:“國公爺,世子還未到。”
聞言,信國公沉眉。轉頭對上裴荇居的視線,他又舒展開來,含笑走過去。
“裴大人不寫一副賀表?”他問。
裴荇居謙遜道:“賀表早已準備好,只是不宜當眾獻醜罷了。”
信國公笑了笑:“裴大人近日八面威風啊。”
“不知梁公此話怎講?”
“明白人又何必裝糊塗?”
“恕下官愚鈍,確實不知梁公何意。”
信國公的笑漸漸淡下來,盯了他一會,轉身離去。
過了會,內侍總管前來稟報:“皇上,晉太妃派人來了,請您去摩天殿一趟。”
皇上擱下筆,問:“太后還未出摩天殿嗎?”
內侍總管回答:“太后還在禮佛。太后她老人家心善,說黎民百姓還有人挨餓受凍呢,她一個生辰鬧這麼大陣仗怕佛祖怪罪,是以不肯出來。”
“晉太妃也沒法子?”
“晉太妃,夏陽侯府老夫人,翼王夫人以及各家命婦都在,皆沒能請動太后。晉太妃說恐怕還得皇上親自去一趟。”
眾人聽後,暗暗對視了眼,瞭然。
太后這些年禮佛唸經,還常常捐善佈施,在世人面前儼然一副賢德太后。
大壽這日一早就關在摩天殿中禮佛唸經,命婦和太妃們千請萬請也沒出來,為的什麼?為的只是她的名聲罷了。
若真體恤黎民百姓,早幹嘛去了?籌備了近兩個月的壽辰,早不禮佛晚不禮佛,偏偏眾人入宮賀壽之日禮佛,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但也有人想得深些。
此前戶部牽涉賀州私設賦稅案,那案子雖說只關賀州和戶部的事,但誰都清楚牽扯梁家。而首當其衝便是太后,太后今日此舉恐怕有澄清之嫌。
此情,大臣們看得出來,後宮太妃及諸多命婦也明白。是以眾人配合太后演戲,派人來請皇上,不消說,皇上這趟去請,太后一定會出來。
果不其然,皇上領文武百官而去,眾人跪在殿外恭請太后。沒多久,摩天殿大門敞開,太后被人扶門而出。
酉時三刻,準備了近兩個月的壽宴開始。
絲竹管樂響起,大殿內歌舞環繞,婦人貴女們花團錦簇湊在一起談天說笑。
沈禕一身官服入了殿,隔著吵嚷人群老遠就看見了站在殿中央的裴荇居。正欲抬腳過去,不經意瞥見女眷席上的姜寶荷,他腳步停下。
理了理衣衫,沈禕緊張地走過去:“姜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姜寶荷茫然看著他:“你......”
沈禕歡喜:“對,就是我。”
“你是......”姜寶荷怎麼也想不起來,問:“這位大人,我們認識?”
沈禕:“......”
姜寶荷身旁的婢女噗嗤地笑出聲來,提醒道:“小姐您忘了?上次在街上有位公子替小姐擋了麻袋呢。”
“哦......”姜寶荷想起來了:“原來是你啊。”
沈禕重新作揖:“正是在下,在下姓沈,單名一個禕,小姐也可稱我沈公子。”
“沈公子。”姜寶荷福了福,見著穿著官服,笑道:“不想沈公子是個官身。”
沈禕忙謙虛道:“小官小官,在刑部打雜的。”
姜寶荷見他這副憨樣,忍不住抵唇輕笑。
沈禕也笑。
他說:“沒想到在這遇到小姐。”
姜寶荷的婢女說:“我家小姐是夏陽侯府長房嫡女,太后壽宴自然也得了帖子的。”
姜寶荷故作生氣剜她:“叫你多嘴。”
“原來是夏陽侯府的姜小姐。”沈禕又作了一揖,傻里傻氣:“在下這廂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