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停歇,夜幕籠罩下來,屋內漆黑一片。
莊綰小心翼翼立在門邊,想了想,她問:“璵之,可要點燈?”
裴荇居沒說話。
她等了會,走到桌邊,從架子上取了個匣子開啟。拿出根蠟燭放在燭臺上,又取過火摺子吹燃。
火光一點一點暈開,屋子慢慢明亮起來。
昏黃的光霧像給室內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紗,寧靜而溫和。
她轉身,這才看見裴荇居靠坐在椅子上,雙眼緊闔,像是睡著了。
他面色看起來有些疲憊,身影落在燭火中略顯孤獨。
莊綰想起他此前說的那番話:“我與他們志不同道不合,他們想做良臣忠臣名留千史,殊不知,自古忠良不勝奸邪,能打敗奸邪的只有比奸邪更奸邪的人。”
書中,裴荇居便是這樣的人,亦正亦邪,正比君子更正,邪比奸人更邪。他一生銜悲茹恨滿腹仇怨,與那些只想做忠臣和良臣的人不同,他只有報仇一個目的。
二十年前,鎮國將軍裴璋率兵攻打昌國,卻在戰場上被人陷害戰死。死後還構陷了叛國通敵的罪名,使得裴家上下幾十口人如數斬首,老幼婦孺無一倖免。
莊綰不知道裴荇居是如何逃脫的,但她清楚,埋藏在裴荇居心裡的仇恨,忠良難泯,唯有奸邪可除。
這會兒再看裴荇居孤獨的身影,莊綰有些同情。比起她莫名其妙地穿來這裡受生命威脅,裴荇居帶著仇恨過一生應該更痛苦吧。
忖了忖,她輕聲喊:“璵之,餓了嗎?我重新給你弄些吃的來。”
裴荇居依舊沒應聲,甚至連眼睫都不曾動過。莊綰走過去,抬手悄悄在他眼前晃了晃。
然而才晃了一個來回,倏地被他攥住手腕。
裴荇居緩緩睜眼:“做什麼?”
莊綰尷尬:“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裴荇居盯著她,像是在審視什麼,又像是在眷念什麼。
須臾,突然開口說:“你上次問我的問題......”
“嗯?”
“若有人騙我,我會如何。”
莊綰手一抖,想退縮,卻被他緊緊攥住動彈不得。
他盯著她:“......我想過了,似乎情有可原。”
莊綰表面溫柔地笑,心裡烏鴉白鷺齊飛,慌得一批。
裴荇居這是什麼意思?
她仔細打量他,卻見他面色平靜像是話家常般地問:“你哪個朋友被騙了?”
莊綰暗暗鬆了口氣:“我一個......剛認識的朋友。”
裴荇居問:“那她怎麼做的?”
莊綰搖頭:“我不知道。”
“你餓不餓?”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忙問:“我再去弄些吃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