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這行嘛,都得能吃苦,他們一個個都是好樣兒的。”
杜局大手一揮,頗欣慰似的,似乎對這次的抓捕效率挺滿意,然後又正色道。
“當然,這個事情還沒有徹底結束,我們還有很多善後工作要做,還要再辛苦一段時間啊!”
“嗯。”她點點頭。
杜局繼續朗聲道。“這次叫你跑過來一趟,除了想問問你這個專業問題,還想替老季關心一下他的高徒啊,怎麼樣,在這兒還適應嗎?”
“還可以。”
除了缺眠,都挺好的。她默默想。
“老季我們倆也是認識二十多年了,他可一直跟我誇你,說你在這個……這個法醫人類學領域的天賦和努力都是出類拔萃的啊,所以我是絕對相信你的,不要多想,我也就是例行多問一句。”
她臉皮薄,被誇得有點不自在,只能紅著耳朵搖頭。
“您過獎了,我……還有很多要學習的。”
“哈哈,別謙虛,看你旁邊這小子,就從來不謙虛,整天那軍令狀一個接一個地跟我立,眼皮都不帶眨一下。對了,那個小聞,應該也已經到海市了吧?”指的自然是另一位新法醫聞元甫。
“不清楚,我們不是同一班飛機。”
“哦,這樣。”杜局摸了摸下巴,“我呢,和老齊商量了一下,法醫所人少,有時候忙起來確實會比較容易亂節奏。以後為了方便高效,你和小聞平時就分一下工,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一人協助一個隊,你覺得怎麼樣?”
“我服從安排。”她答得坦然,面色如常,但心裡終究不免微微起了波瀾。
“好啊,”杜局笑笑,伸手指向成辛以。
“我看昨天開會的時候,你們兩個還挺有默契,風格上呢一靜一動,也挺互補,那往後就先繼續這樣搭吧,怎麼樣?”
餘光小心翼翼瞟了一眼他,那隻蹺著的腳尖一動沒動。
杜局估計以為她遲疑是因為懼他脾氣,便朗聲道。
“小方你放心,這傢伙雖然看著嚇人,但他絕對不咬人,而且業務能力過關,你畢竟第一次下基層做刑偵,以後要是有什麼不好上手的,跟他直說就行,他雖然是個土匪脾氣,但關鍵事情上絕對不會掉鏈子,放心。”
……絕對不咬人……
她放在膝頭的手指下意識收緊幾分,機械點頭,衝杜局微笑。“土匪”本“匪”坐在一邊,沒有絲毫反應。
“小成,你也表個態。”
“表什麼?”成辛以這才從。
“好好照顧新同事啊你!”杜局恨鐵不成鋼地瞪他。
他從鼻翼間毫不掩飾地哼了一聲。
“我什麼時候好好照顧過新同事?”
杜局磕了磕手裡的茶杯,罵了他一句。
“成辛以!我可警告你,方博士可是咱們這裡的稀缺優質資源,高精尖人才,季老的愛徒,你小子對人家好點兒,聽見沒!”
成辛以不耐煩地長吁一口氣。
“知道了。”
又換了個白眼回來。杜局瞪完他,大概是怕她有壓力,又轉而衝她笑。
“就那德行,你多擔待啊!”
她繼續機械微笑。
“還有事麼,沒事兒我先走了。”成辛以淡淡道。
杜局琢磨了一下,點點頭,大手一揮。“行,幹活兒去吧,小方你也回去忙吧,辛苦了啊。”
“好。”
——
她坐在靠門更近的椅子上,所以也先出的門。
走廊上很安靜,一個人都沒有,除了陣陣風聲之外,再無其他動靜,斑駁光影沉默灑在大理石地面上。
成辛以跟在她身後,出了辦公室之後一直走得很慢,腳步聲比她輕,就像一株在她身後默默移動的植物。
起初,她還在專注想著剛才的對話,反思自己有沒有說錯什麼,直到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梯門合上,她才突然意識到——
第一次。
這是他們兩個隔了近十年後的第一次單獨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