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聲嘆氣,視線範圍內出現男人伸出的左手上的寫字繭。
她歪頭,摸了摸那粒繭,旋即握上去,感覺到熟悉掌心的溫度,任他牽著,向走廊另一頭走去。
房卡出“叮”一聲輕響。
房間裡格外安靜,方清月微閤眼眸,聚精會神分辨著周遭的聲音——
房門彈簧螺栓歷久多鏽,向內推開時阻力偏大,如同一隻笨重的海象趴在浮冰上,吭哧吭哧挪動身體,嘴巴里出哀怨的噥噥哼叫。
將房卡插入卡槽,會出“滴”一聲清脆響聲。全屋燈光亮起,眼皮暖洋洋的,瞳孔適應光線後,能夠看到男人的左側腰後還留著白天長時間佩戴槍托而壓出的褶皺,但上次無意間瞥到的腰側的疤正被襯衫嚴嚴實實擋著,不肯給她看清楚……他總是這樣,特別討厭……門閂閉合歸位的音色偏鈍、掛鎖的音色偏尖銳,空調風口出連續不停、不需換氣的嘆息,私密空間與外界隔絕,依賴氣息交融,沒有人說話。
成辛以牽著她,走過整個房間,最終讓她坐在沙上。
然後蹲到她面前。
姿勢很熟練,就像很久以前他也這樣做過,他也確實這樣做過。
她看到他定定望著自己,眼神黑亮溫柔,嘴角微微抿著。
“方清月。”
她歪了歪頭,想問他為什麼會在這層樓另開了間房,但喉嚨疲憊,使不出力氣,只好也望著他。
他又輕聲說話,像是呢喃。
“今天太晚了,你又喝了酒,就不要回家了。這酒店我都看過了,挺乾淨的,我們在這裡將就一晚,好不好?”
她沒說話,仍然握著他的手沒放。
他也沒抽出來,只用另一隻手撫了撫她的眼角。
“我去給你要個解酒茶,好不好?”
“我沒喝醉。”她聽到自己的聲音。
“我知道。”成辛以寵溺笑笑,也不戳穿。
“但畢竟摻酒了,對身體不好,喝點解酒茶養養胃,不然明天會頭痛的,好不好?”
她似乎有些迷茫,理解了一下他的話,才又極慢極慢地點頭。
“好。”
他想站起來去打前臺電話,但她依然沒放手。
“但你等一下可以陪我玩個遊戲麼?”她微笑著問。
“可以。”
他乖乖答,隨即看到她笑容更深,滲入眼底。
手被她翻過來,掌心向上,她的指尖在他手掌新增的每一處薄繭上都劃了劃,輕柔酥癢的感覺由此蔓延開來。成辛以收緊掌心包裹住她,聽到自己吞嚥口水的聲音。
但她很快又甜甜笑起來,抬頭,燦眸美如灼灼星辰。
“去吧。”
他嘆了口氣,站起來,向前探身,扶在沙靠背上,彎腰親了親小狐狸的臉,這才終於去打電話要解酒茶。
在那之後,方清月一直乖得不可思議,任他幫忙摘了護腕、手錶和耳飾,脫了鞋襪,然後又乖乖喝掉解酒茶,問什麼答什麼,始終乖巧笑著看他,一句話也不多說。
解酒茶見底。成辛以取出酒店的一次性浴袍來,有點擔心她嬌氣慣了會嫌棄。
“將就一下?或者我去給你買一件新的?”
他看到她搖了搖頭。
“我先去洗澡。”
她聽話地接過他手裡的浴袍,又歪頭想了想。
“你答應了我玩遊戲的,別忘記了。”
“不會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