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豐熙是皇帝侍從出身。
所以他想去探探口風。
實際上,他向皇帝的這個問題是有風險的,旁的不談,路引制度是當年太祖皇帝定的,說重一點就是祖制。
現在皇帝並沒有立馬否決,就說明有戲。
一種新法提出來,一旦對上皇帝的胃口,那就不得了了。
很多人都證明了這句話。
“微臣以為應當及時解決。”王瓊的聲音在大殿裡迴盪。
“為何?”
“因為陛下堅持開海,朝堂也堅持開海,就是浙閩沿海的百姓也嚐到了開海的甜頭,既然如此,浙江的稅賦會隨著時間日益流失。若是現在不解決,往後勢必成為更突出的問題。”
朱厚照略作思量,隨後點點頭,“那麼你以為要如何解決?”
王瓊既然提出,心中早有腹稿,他說道:“微臣以為鑑於浙江之實際民情,為今之計便是統一各個稅種,將商戶也納進來,統一繳納稅賦。”
朱厚照繼續問:“如何統一?”
“以土地為依據,人可以動,土地卻不可以動。土地屬於誰,朝廷便向誰收稅。”
“商業興盛以後,商人的資產不體現在土地,而體現在各種商鋪和作坊上,這怎麼辦?”
“一樣的,商鋪和作坊也不會動,一樣可以徵稅。”
好吧,其實王瓊看到的是很多王朝中期所能看到的問題,所提出的辦法,大致也類似於一條鞭法和攤丁入畝。
不過早了幾百年,他的概念還很粗糙,算是有其可取之處。
“縉紳土地呢?”
王瓊一愣,沒想到皇帝會這麼問,“陛下,縉紳優免賦稅,此乃本朝傳統。”
那就不必談了,
按照他的辦法,就是要讓現在還繳納稅賦的人多繳納,以往能逃掉人頭稅,現在也得繳。
可如果士紳仍然優免,那最終就是要普通百姓繳納更多的稅賦。
這種做法在官府的角度來說有一定的道理,畢竟該繳納的人頭稅,你為什麼不繳納?
不過真的作為政策推行下去,卻沒有意義。因為你是向這個社會中的窮人徵稅,下手輕了沒錢,下手重了沒命,能有多大意思?
所以同意王瓊的做法,他必定能增加稅賦,不過不徹底的稅制改革屬於雞肋,這玩意兒朱厚照並不需要。
當然,這並非是王瓊的過錯。
士紳優免,的確是尋常人難以跨越的時代侷限。
皇帝從上面走下來,說道:“稅制是個大課題,說是江山社稷的根基也不為過。朕倒以為,浙江的人員流動,官府先不要阻撓,你也說了,商業本身是要人貨都通才行。其實現在各地都設有一定的鈔關,這些鈔關朕以為都不需要,一年下來稅銀不過五十多萬兩而已,要其何用?”
這話王瓊不敢說,“陛下,既然鈔關所收銀兩不多,想必於商人負擔也不重。”
朱厚照搖頭笑了笑,一般的深宮內長大的皇帝就被這句話給忽悠了。
鈔關的設定,是沒給朝廷帶來多大的利益,但是卻給了地方政府收稅的藉口,每年國庫收到是五十多萬兩,可他們真的只收了五十多萬兩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全部撤銷試試,保證一幫人起來反對。
他這意味深長的笑容,笑得王瓊頭皮有些麻。彷彿皇帝已經看穿了似的,他心中有些害怕,如果真是這樣,那天子的確不簡單……
朱厚照其實是瞭解他,懶得和他再去計較,“德華。”
“臣在!”
“你到內陸的身份再替朕去牧守幾年吧?臨海的省份、不臨海的省份都去過,這樣一來你對稅制的優劣之處或許能看得更加明白。你我君臣相約,到那時,我們再繼續今日的話題,如何?”
額……王瓊心裡頭有些意外。
他這幾天一直在活動,想到中央來呢。
只不過皇帝已然開口,他也就不好拒絕了,“臣,臣謹遵陛下旨意!只是浙江稅制已不合時宜之事,還望陛下能早日聖裁!”
其實浙江商業在海貿帶動下剛剛起步,所謂的不合時宜,無非就是稅收制度跟不上,導致一幫人可以偷稅漏稅。
這當然要改,但在軍屯清理的當下,還是不合適的,再有,要改肯定和士紳優免一併改,可那就更不適合現在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