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州種不了水稻也產不出大米,只有黃米、蕎麥等中原地區謂之為雜糧的東西,與江南有天淵之別。
知州閻宗聖是太原人,一個比較喜歡寄情于山水、玄學的文人騷客。
“啊~呀。”
演時才剛響第一通的梆子,知州官衙後院裡傳出了淒厲的叫喚。
“老爺老爺,咋個回事?”
“看,…你們看。”
先進來的下人甩眼往床上一看,媽呀一聲,一跤跌坐在地。
蚊帳上有大幅的血跡,裡頭被褥上放著一具血淋淋的狗頭,半邊狗屍端端正正擺在知州大人的枕頭邊,而知州夫人不見了去向。
“妖怪吃人啦~。”
歇在廂房、馬房和押房的人被一聲尖叫吵醒,披上衣服,然後猶猶豫豫地跟在衙丁身後,走入大人的臥房,準備看看究竟是何回事。”
“媽呀。”
捂住嘴的婆子率先衝出來,後面兩個輜衣各拎著無頭的半邊死狗,捏著鼻子跨出門檻,瀝瀝溪溪向下滴落的血水印了一路,火把下看得人心驚肉跳。
“大人。”
也有膽大的,側著身子擠進門裡。等藉著內裡遍佈的燈籠、燭光瞧得仔細,立馬連滾帶爬又出了門檻,張皇失色的模樣讓想進去的後面人,嚇得轟地散了。
牆上寫有鮮紅的五個字,‘狗官,納命來。’血痕順著落筆的地方還在朝下滴著。
“妖,妖…妖怪呀。”
爬出門檻的傢伙給嚇得傻了,張嘴又是一聲慘叫,響徹在黑洞洞的天空。
經驗和見識很重要,金貴在於它由無數代價換回。
事實證明,項杏孃的意見是正確的。
成國公國公朱純臣親自來了,由張府大管家張惠帶著,親自許諾作揖並當面打了頓下人,才將他家的那位小祖宗連哄帶騙帶回京師國公府。
慶生差點罹難,幸虧朱純臣還顧忌張府的顏面,加上王晚亭提前叫他躲起來。
沒有大帥的鎮虜營就像個四處漏風的籬笆,被朱純臣父子攪得個天翻地覆,小世子沒找著想拜師的人,也沒找著想撒氣的人,最後不作罷也只得作罷。
但這事不能算完,小柿子肯定要找後場,但身為協理的朱驥把衛國公參了一本。
職責所在還有一口氣,護天營必須撐起,他也必須擔起責任來,一干人不能沒了後路。黃衝是對的,臨走時講的那句,‘咱們的後背交給你啦。’是一種無以言表的信賴,也是種鞭策,一定要守好後院,和王家麟、王晚亭一起,等兄弟回來。
兵部只是象徵性地附議,誰也始料未及,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給事中的垣官們卻乘勢暴動。
本是件小事,大不了來幾個參朱純臣教子無方,藐視軍威到了頂。百多個諫官大約閒得蛋疼,個個揮舞生花妙筆,把衛國公一通往死裡批駁,借喻朝政者有之,暗諷宦臣得志者有之,還有一大半硬與周延儒的去職扯上瓜葛,對輔及內閣諸人的不滿統統洩出來。
“喚進宮來,朕要當面申斥。”
自英國公過逝,成國公一直老實待著。自從朱由檢登基第二年,便開始監修《熹宗悊皇帝實錄》,一同纂修的尚有溫體仁、張貞運、黃仕俊、賀逢春、張至和溫體仁,皆為一方大佬。
捅了馬蜂窩的朱純臣很憋屈地被宣來了。
“臣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前番跑入禁城內撒野,朕已不追究,不意還是依舊不加管束,你自己看看。”
一摞,兩摞,三摞…,足五摞多彈劾朱純臣的奏摺。
“內官著意挑選出來的就這麼多,其他的你不用看,朕實打實告訴你,還有三個這麼多。”
“臣無狀,臣該死,給陛下惹下這許多麻煩,可臣…臣冤吶!”
滿城風雨,他焉有不知,趴在皇帝腳邊一番鬼哭狼嚎喊冤枉。
“冤枉不冤枉的,朕講的不算。你…你家的兒子自己管不好,難道還叫順天府替你管?”
“犬子也是冤,他一心從軍,習武報國,不想冒犯了鎮虜營軍規,實是一場誤會呀,陛下。”
歷來,言官們認直言敢諫、以死而諍為榮,被這些事關入大牢正求之不得,還能博取言不畏死的美譽。公侯家的兒子可不比他們,留下個案底,終生都是汙點,日後詬病多多。
“禍事是你父子兩個闖下的,如今鬧內閣,甚至鬧到朕的頭上。你說怎麼辦?”
“臣願降級,認罰,怎麼著都行。孩子還小啊,陛下。”
事至如今,朱純臣依舊死不改悔,真讓朱由檢有了些懊惱“降級?降幾級才能堵住悠悠眾口。認罰?罰汝幾何方使滿朝輿情散作淡然,你自個兒講。”
朱純臣被他嗆得啞火了,本來有個主意,當面辯駁,才多大點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