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張功曹赴任

小說:錦城夢華錄 作者:疏狂老鬼

張燈籠一回城裡就四處找梁九鳳,卻連個影子都沒找著,不知她又上哪兒瘋去了,他就決定先回家去歇一歇。他捶了捶自己的腰躺在躺椅上閉上了眼睛,他畢竟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

張燈籠不知不覺睡著了,朦朦朧朧中他覺得自己來到了一座荒涼的城,那裡寸草不生,空氣中瀰漫著灰色的霧氣,不時能看見被鐵鏈鎖著的人失魂落魄的在城裡遊蕩著。他隨著那些人沒有目的的向前走著,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向何方。突然他看見前面有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那人看著像極了已死了兩年的梁老六,他趕緊追上去拍了拍梁老六的肩說:“老六,你咋個在這裡,這裡是啥子地方?”

梁老六看見他,驚訝的說道:“你咋個還在這裡?閻羅包老座下正缺一判官,他欽點你去補這個缺,你不趕緊去上任,在這裡逛蕩做啥子?”

張燈籠、驚訝的問道:“我咋個沒聽過這個事?包老要我啥子時候去上任?”

梁老六笑呵呵的說:“快了快了,送你上路的人已經來了。”話音剛落,梁老六就隨著那座城化為一股青煙消逝了。

張燈籠猛然從夢裡驚醒過來,他發現自己還睡在家裡的躺椅上,他細細回憶著夢中的情景,心裡似乎明白了一二分。

這時他突然聽見屋子的角落裡傳來一聲野獸的低吟聲,他循著聲音看去,只見在房間一角一個像山魈一樣的東西正趴在那裡,他一雙血紅的眼睛就像兩隻小燈泡一樣閃著光,外翻的嘴唇裡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獠牙。

張燈籠一眼就認出這是五通,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懼色反而現出一種釋然的微笑,他慢悠悠的站起身來說道:“送我的人果然來了,生而為人,死做判官,斯亦足也。”說罷他猛然一揮手,滿屋突然燃起熊熊的綠色鬼火,被鬼火灼燒的五通突然暴起,嘶吼著向張燈籠撲來。

他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按在躺椅上,露出自己白森森的獠牙逼近他的臉前。張燈籠直視著五通血紅色的小眼睛說道:“我死在你手裡是我的劫數,我不怨你,但我死之前,有幾句話要對你說,你要好好記著,陰長生。”

聽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五通血紅色的眼睛深處突然神色一動,他放開了張燈籠從他身上退了下來,痛苦的嚎叫著在地上打起滾來。

張燈籠從地上站起來對滿地打滾嘶吼的五通說道:“陰長生,你聽著,附在你身上的五通是血池地獄裡的惡鬼,閻王爺用地府的五萬萬冥銀壓著他,但他每三百年就會咬死看守他的判官從血池地獄裡逃到人間,等到他奪取了人間陰差的令牌後,地府的大門就會被他開啟,接著人間就會變成修羅場。五通會想辦法把人間的陰差一個個殺掉,有一天你會殺了你的親爹羅百山!”

五通聽了他的話從地上爬起來狂吼了一聲撲了上來,他死死攥住張燈籠的肩膀,長長的爪子都掐進了他的肉裡,張燈籠白色的粗布衫子上粘滿了鮮血,張燈籠直視著五通血紅色的雙眸說道:“我們幾個老頭子都得死,這是沒辦法的事,我們阻止不了這場劫難,但你要答應我,等我們都死了,你要接過我們的令牌把人間的惡鬼送回地府裡去,把冥界的大門關上,你是羅百山的兒子,你做得到的,陰長生,記住我的話。”

五通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盯著張燈籠平靜蒼老的臉,在他血紅色的眼睛裡鬼的暴戾和人的痛苦不停交替閃現著。終於他的嘴唇翻卷了起來,他昂起頭一聲長嘯把自己的利爪□□了張燈籠的心口裡,鮮紅的血立刻從他的胸口噴湧而出。五通在濃濃的血腥味的刺激下,揮舞著雙手不停的撕扯著張燈籠的身體,這具剛才還帶著體溫的身體沒多久就被他撕成了一堆爛肉。

五通喘著粗氣鬆開了手裡像破棉被一樣的肉體,他在屋裡狂躁的翻找著什麼,屋裡一盞盞描著花草美人的紙燈籠全被他撕碎了,在他的心裡不斷重複著兩個字:令牌。但他找了半天並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他的身體晃了一下終於倒在了地上,漸漸地這具軀體又變回了單薄蒼白的陰長生。片刻後,他緩緩的睜開了雙眼,那雙一團烏黑的眼睛裡不斷逸出黑煙。陰長生逐漸恢復了意識,他舉起自己的雙手,發現自己蒼白纖細的手上全都是血,他張望著四周努力辨認著自己在什麼地方,空氣裡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他循著氣味的來源望去只見在屋子的中央一團模糊的血肉堆在地板上。

陰長生張了張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他的胃瑟縮了起來,他彎下身子倒在地板上乾嘔了起來。他整個人痙攣一樣顫抖著,他驚恐的想,他殺人了,他又殺人了,這回他把六爺的朋友張燈籠殺了,這回他是真的不想活了。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失聲痛哭起來,“陰長生,不要哭。”屋子裡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陰長生抽泣著從地上爬起來,他看見被他撕碎的張燈籠正站在他面前看著他,他看上去影影綽綽的幾乎透明,他低頭看著他說:“陰長生,你有你該做的事情,記住你是誰的兒子。”

滿屋東倒西歪的燈籠一盞盞飄了起來,燈籠裡亮起五彩斑斕的光把這房間照的有如夢境,在空中有兩尾巨大的金魚遊動著,屋頂上突然開了一扇門,門內走出一個牽著匹白馬的古代小吏打扮的小鬼,他高聲唱道:“閻王包老殿下小吏,迎張判官赴任。”

張燈籠飄飄忽忽的走了過去,跨上馬背隨那小吏走了,滿屋五彩的燈籠和那兩尾巨大的金魚都隨著他飄入了那扇門內,那扇門在他們走後緩緩的合上了,這裡又變成了一間普通的小屋,屋中間的地板上還堆著那一團都能看見白骨的爛肉。

陰長生站起身來找了條床單,哆哆嗦嗦的把那團肉罩了起來,然後跪下對著那團肉磕了幾個頭。他抬起頭望著糊著厚厚窗紙的窗子,西斜的陽光從窗縫裡照進來落在沾血的地板上,他對著那縷陽光舉起自己粘滿血汙的雙手,明亮的陽光照得他的指尖彷彿透明一般。

陽光,真好啊。陰長生心裡輕輕嘆道。

他不想管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但為什麼所有這些事情都要找上他,他不想被附身,也不想做陰差,他真的累了,太累了,他只想一個人靜靜的曬曬太陽,多好。

陰長生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漸漸化成了一縷青煙從窗戶縫裡飄了出去。

落日熔金,金色的夕陽照出望江樓窗前泉鏡花完美的側影,陽光透過他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在他臉上投下一層陰影,他眼角那顆淚痣在陰影中時隱時現。他用手蘸著茶杯裡的水在木桌上反反覆覆寫著一句詩,他還沒寫完水跡就幹了,他便又蘸著杯裡的水重新開始寫,一遍又一遍。

“看取三春如轉影,折來一笑是生涯。”窗臺上一個嘶啞的聲音慢慢吟著泉鏡花不停寫著的那句詩,他抬起頭一看,原來是行瘟使者飄在窗前。行瘟使者點著頭說:“好詩,好詩,請問是誰的大作?”

泉鏡花沒有回答,低下頭繼續蘸著水一遍遍寫著,行瘟使者飄進窗子裡說道:“如此美好的夕陽,請唱一首歌吧。”泉鏡花抬起頭對行瘟使者搖了搖頭,抱歉的笑了下。

行瘟使者嘆了口氣道:“你最近都不做聲,美人無聲,好比春夜無雨,夏夜無星,秋夜無月,冬夜無雪,終是少了份旖旎啊。”說罷他搖頭晃腦的飄走了。

泉鏡花停下了手轉頭看著窗外的夕陽,他所看見的是一片灰色的世界裡點綴著一抹明晃晃的亮光,兩隻燕子在屋簷上上下翩飛著,它們小巧的尾巴就像兩片剪刀一樣裁剪著晴空。泉鏡花嘆了口氣閉上了雙眼,這個世界太讓他失望了,他什麼時候才能看見無邊的美景。

“我又殺人了。”空蕩蕩的望江樓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泉鏡花循聲轉過頭去,只見陰長生彷彿一具空空的軀殼一樣搖搖晃晃的站在一片夕陽裡,他渾身都粘滿了血。陰長生晃晃悠悠的向泉鏡花走了過去,最後雙腿一軟無力的跪在了他面前。他把頭枕在泉鏡花的膝蓋上夢囈般的說:“我又殺人了,我殺了張燈籠,他是六爺的朋友,這下我連死都沒臉死了,在下面要是碰見了六爺我該咋個辦?我求求你,救救我吧,不要再找什麼秘密了,你停手吧,我不想再看見死人了。”

泉鏡花望著窗外融融的夕陽用自己沙啞的嗓音說:“停不下來了。”

陰長生抬起頭來絕望的看著他說:“怎麼會停不下來呢?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沒有辦法,從我找到你開始,這件事情就註定停不下來了。”泉鏡花依舊凝視著窗外。

陰長生握住泉鏡花的雙臂晃著他絕望的喊著:“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一定是我?為什麼你們都不肯放過我?”

泉鏡花低下頭看著他,拍了拍他的臉蛋沒有說話,陰長生一把捏住了他的手,他的力氣那麼大簡直要把他的手捏碎,他咬著牙狠狠的說:“是誰讓你找到我的?到底是誰!是那個綠眼睛的外國女人嗎!”

泉鏡花微笑著搖了搖頭,他拉過陰長生的手心在上面緩緩寫下了一個名字.

陰長生一下子愣住了,他嘴裡自言自語般的說道:“程濤?怎麼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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