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押在車上,兩名軍人危坐兩側,目不斜視,他們手裡有槍,我不敢輕舉妄動,十多分鐘之後,那輛車在市南區派出所大院內停下。
這個地方我來過,不過那個時候是來辦身份證。
下車的片刻,我覺得整個派出所似乎都變了樣子,正門大廳的兩側站著武警,像是有領導來視察似的。
一個好端端的派出所,這一刻成了軍委大院了。
我十分無奈的環視四周,接著,又被押進了派出所大廳,那大廳的一樓似乎沒什麼變化、民警依舊正常工作接受雞毛蒜皮的報案,戶籍警依然在辦理業務,不亦樂乎。
但很快,我就被領上了側面的一個小樓梯,押著我的一名士兵開啟了樓梯盡頭的鐵欄門。
二樓。
這裡的莊嚴肅穆之感,頓時讓我喘不過氣來。
並不寬闊的走廊上,每隔幾步就站著一名荷槍實彈計程車兵,走廊的一側牆面上,掛著一塊大概是新做的牌子,簡單的幾個字,卻透著沉甸甸的感覺。
——Z市戰備應急指揮中心。
這是臨時掛上去的牌子,卻有著非同尋常的分量。
我被推搡著進了走廊一側的一個房間,房間裡,兩名穿著軍裝的中年男人正在喝茶攀談,還有一名穿著警服的年輕警察站在一旁,時不時的說上幾句什麼。
當看見我被押進去的時候,他們三個都露出了一絲錯愕的神情。
一位年紀稍長的軍官伸手輕輕指了指我的方向,說“怎麼回事?”
“從翠屏東路禁區跑出來的,渾身都是血,還受了傷。”身旁計程車兵乾脆利落的說。
那名軍官只是沉吟了一會兒,就開口說“確定沒有感染體徵的話就先治傷吧,保護好每一個市民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是!”士兵敬禮之後,又在我肩膀上推了一下,準備把我押出去。
沒走幾步,身後的軍官卻又叫住我們,說,“哎!對人家客氣點兒,他不是犯人。”
“嗯……是!”那士兵再次敬禮。
雖然不知道這軍官是誰,但這一刻,我心裡泛起一股莫名的好感來。
兩個士兵放開對我的束縛,和我並肩往樓下走,可以看出他們依然對我十分戒備,但是卻不敢像剛才那樣粗暴了。
我稍稍放下心來。
這個時候我的想法很簡單,藉著軍方醫院的資源先看了病再說,看完之後再趁機逃走,畢竟現在是戰時,他們根本沒有時間來找我,這個臨時總部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端掉。
然而,就在我們再次回到一樓的片刻,一個身影讓我改變了所有的盤算和計劃。
我看見一名警察站在大廳左側的辦公桌旁邊,淡定的喝著茶,雙眼如獵鷹般掃視四周。
是他!就是這個人。
那天在我的家門口“取血”的傢伙,也是在醫院和我生衝突的傢伙,就是這個人!
我想到了竊聽器,想到了在醫院太平間的惡戰,想到了警察的那把六四式,更想到了我家那兩具警察的屍體——無論這個人是善是惡,我想,只要是我和他打了照面,我就是死路一條。
當他的眼光即將接觸我的剎那,我立刻偏過臉去,這個細微的動作並沒有引起我身旁兩名士兵的在意,但我卻成功躲過了這致命的一瞥。
軍方的所謂“醫院”設在派出所大院後頭,那裡原本就是一個衛生站,之前我也注意到過這裡,只是現在這個地方已經變了樣子,比以前乾淨整潔了許多。
這算是戰時醫院吧?
不過這戰時醫院並沒有電影電視劇裡那麼血腥,這裡沒有重傷員,只有閒在一邊聊天的醫護人員和幾名生病吊針的市民和士兵。
我一開始有點奇怪,但很快就想清楚了是怎麼回事。
這場戰鬥不存在什麼受傷,只有生死,一旦被打倒了,就立刻會變成一具屍體,根本沒必要救治。
因為這回大家面對的不是人類,而是從未見過的怪物。
這麼想來,墨歌其實還是算幸運的了。
我的身上其實都是小傷,我幾乎沒有和那些感染者有過肉體觸碰,多半是在奔逃和躲閃的時候弄上的擦傷,只是我背後那大片的鮮血太過觸目驚心,但這鮮血不是我的,而是墨歌的……
墨歌,她現在怎麼樣了呢?
我嘆了口氣——呵呵,真夠傻的啊楚庭生,你現在自己都朝不保夕,還想著個女人。
曾經你那麼掛心你的女神林菀,她可是比你活得精彩多了啊!
就這麼胡思亂想著,那些醫生已經跟我做好了簡單的包紮處理,一名大大咧咧的男醫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夥子身體還不錯,沒什麼事。”
“那他背後的血是怎麼回事?”旁邊一直守著我的一名士兵狐疑地說。
“那不是他的血。”那醫生說著乾咳了一聲,神情有些怪異,接著偏頭向一邊,說,“從染血的情況上看是他背過什麼人吧?流那麼多血不救治的話……”
這醫生看似大大咧咧,說話卻似乎總是飽含城府,每一句話都帶著不確定,每一句話都帶著各種可能性,但實際上,讓他這麼說下去,就相當於把我往深淵裡帶,他話還沒說完,我趕緊開口,說“我朋友,受傷了,已經被人救走了,我們誤入了你們那個所謂的禁區,她被怪物打傷了。”
“遇上了感染者嗎?”士兵問我。
我點了點頭。
點頭之後我就有些後悔了,遇上感染者哪裡還有活命的可能?
一瞬間,大概我的神秘和嫌疑在這個士兵的心裡已經到了最大化的程度。
“遇上了感染者還能活下來,那可不是一般人,你們軍隊不如招他入伍算了。”那醫生乾笑一聲。
又是一句致命的言語,這醫生大概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