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黎玄景咬牙:“傅沉歡,你哄傻子玩嗎?你究竟想幹什麼?”
夙興夜寐彈精竭慮,從繁雜龐大的關係網中抽絲剝繭,打出如此漂亮的開頭仗,甚至揹著身負無數罵名的代價,卻將利益拱手予他人?
他這樣做,不就成了……他黎玄景派去的嗎?
傅沉歡不擔心自己成了氣候?
傅沉歡恍若未聞,徑直向前走去。
“你費盡心思削藩,難道不是為了你自己?”黎玄景冷笑,“莫不是還為了朕麼?”
傅沉歡停佇。
手掌不動聲色按住懷中小木盒,他聲音幾不可聞:“是為了夏朝。”
……
自從那日之後,黎諾又夢見好幾次傅沉歡。
也許是他雙眼失明帶給她的衝擊太大了,夢中傅沉歡的臉總是蒼白至極,那雙昔日清亮深邃的鳳眸,一直空蕩蕩的望著自己。
她反覆勸慰自己,不要被他的模樣失衡自己的心態,若是現在就退卻,往後的路可怎麼走?
她試著跳過這一節,專心致志一心撲在計劃上,但設想了許多重逢場景,反覆推敲後又全部推翻。
無論挑選什麼樣的時間,又在怎樣情景下重逢,只要主動出現,終究落了刻意——這種刻意不僅達不到好的效果,就連黎諾自己內心中也萬分唾棄。
系統總勸她:“別鑽牛角尖,計劃不是硬想出來的,既然沒有思路,不如暫時歇歇。時間這麼長,等個十天半月哪怕一個月都不是問題,調整好心態最重要。”
“最重要的是別太把他放在心上,作為一個系統,我覺得我擁有絕對的理智,在我看來,他的悲劇完全不是你造成的,是他自己。”
這天它又用這些老話來嘮叨,黎諾聽得目瞪口呆,懨懨嗯了一聲。
她咳嗽兩聲:“你果然不說人話。”
“你看你看,你狀態還是不線上上,不然怎麼可能從來到這到現在病了這麼多天,還不見好?”
黎諾說:“也不是,我現在懷疑是這副身體的體質不行,太弱了。局裡是不是沒有錢了?正常人養病個七八天也該好了,我天天喝藥喝的舌頭都麻了,但還是感覺沒有力氣,走兩步都喘。”
她覺得很有可能,畢竟總共的經費就那麼些,任務時長原本是六個月,前期已經投入的差不多了,誰也沒想到還要再回來一次。身體質量差一點,也可以理解。
系統哦一聲:“這次任務時長開了一年,其他地方經費肯定要壓縮一點,很難受嗎?這……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姐姐,其實也不全是壞處,你雖然是第一次打感情牌,但我不是第一次帶,這事我比你有經驗,病弱有病弱的好處。你要實在覺得難受,不然出去走走?”
伴著它話音剛落,雪溪在外邊敲門:“若若,我方便進來嗎?”
黎諾過去開門。
雪溪看見她,無奈搖頭,“若若,你的臉色還是不好啊。日日喝那苦藥總不是好事,不如出去走走人能精神一些。”
這倒和系統說的不謀而合了。
左勸右勸,黎諾有點心動。
原著中,雪溪雖然入夏朝為質子,但兩國簽署了協約,雪溪作為北漠低頭的誠意,夏朝也要保證他不受人欺辱踐踏,所以在京城中他有自己的宅邸。
這樣一來,雪溪在京城的自由度很高,除了初臨京城時,參拜皇上見過攝政王忙了幾天,現在可算是自在。
既沒有什麼應酬,也不會有什麼訪客,想做什麼也都算方便。
“我聽底下人說,今晚是你們夏朝的夏花燈節,會很熱鬧。”雪溪看黎諾的神色,知她有些動搖,便又微笑著補了一句。
黎諾聽見夏花燈節這幾個字,不知怎麼眼皮一跳。
夏花燈節……
她自己做過的計劃,自己心裡最清楚。原來今日又是夏花燈節了嗎?當年,她與傅沉歡見的最後一面便是今日。
她纏著他帶她去燈節玩兒,他原本答應,但卻因為臨時出征而爽了約。當時他溫聲道歉的模樣還歷歷在目,黎諾低下頭,掩飾地摸了摸鼻子。
雪溪沒注意到黎諾臉色,只想著她一直病懨懨的沒什麼血色,怕再悶下去更是不好,“這燈節我很感興趣,可否陪我去走走?”
黎諾猶豫了下:“我……”
看著雪溪溫溫柔柔的眼,拒絕的話有些說不出口,“……好吧,你等我收拾一下。”
晚上黎諾換了件淺黃色的輕紗流仙裙,烏壓壓的頭髮挽了花苞髻,只用髮帶固定好,打扮的極其素雅簡單不打眼,戴上帷帽跟著雪溪出了門。
夏花燈節果然十分熱鬧,人來人往都是些年輕的少男少女。各色小販吆喝聲絡繹不絕,繁鬧長街華燈初上,無數精美的花燈將整條街照的猶如白晝。
雪溪隨走隨看,雖然是他提議出來,但他對這樣的熱鬧並不是很感興趣,不過看個新鮮,最主要還是陪伴黎諾。
不多會兒,他盯著一個方向看的有些久,若有所思道:“若若,在夏朝,墮箱奴似乎更為人輕賤一些。”
這話冷不丁的,黎諾轉頭順著他目光看去,只見一群年輕公子正在驅趕一個衣衫單薄的奴隸,那奴隸佝僂著背在地上爬行,脖子上套著一個鐵索,另一端有人牽著。
只供取樂,毫無尊嚴可言。
她看得皺眉,慢慢轉過頭去。
雖然不再看,腦海中卻始終揮散不去,那人被折磨的毫無人性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