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謝慈而言翻天覆地的這一個多月, 於蕭泠音而言亦是如此。她自身倒是還沒什麼變化,只是身邊的人都有了很大變化。
謝慈成婚了,嫁給了謝無度, 排場盛大,令人豔羨,早先還人人反對,後來見他們二人郎才女貌, 珠聯璧合, 漸漸反對的人都少了許多, 反而有更多人說他們登對。儘管謝慈與自己的關係並不好,甚至於處處不對付,可她忽然之間從少女變作人婦,仍然令蕭泠音感覺到一種輕微的危機感。就好像她的某個時代正要過去, 與她同處一時代的人紛紛轉身步入新的身份與天地,而她自己卻還沒著落。儘管蕭泠音並不想要早早嫁人,她只是害怕自己稱為鶴立雞群的那個。
謝慈成婚後沒幾日,五公主也被指了婚,是五公主的母妃求來的。對方是位四品官之子,家世門第都算不得上佳,但很清白, 長相一般, 但性子不錯。五公主很滿意, 幾次相見, 皆是一臉嬌羞。蕭泠音調侃過她幾句。
自從被指婚後, 五公主便時常與那人約著見面, 不與那人見面的時候, 也不怎麼愛出來。故而蕭泠音失去了一個夥伴, 而六公主又性子沉悶,與蕭泠音說不上什麼話。後來認識的謝迎幸,也隨長公主搬家。
轉目之間,蕭泠音驟然覺得自己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但這也算不得什麼,難道她一定要人陪著嗎?
這麼想著,這日蕭泠音便一個人出宮逛玩。她的確可以一個人出來逛玩,只是頗沒意思,一個人逛首飾鋪子,瞧上哪一個,想問問旁人都沒得問,身邊的婢女又只會一個勁兒誇她。
蕭泠音興致缺缺地從首飾鋪子出來,逛了一圈,沒挑到什麼特別中意的。沒挑到便罷了,怎麼還會遇上謝慈?
謝慈還是那副老樣子,目中無人,高傲自大,梳著婦人髮髻,好像變了些,又似乎什麼都沒變。
蕭泠音一看見她便覺得鬱悶,只當沒看見,招呼都不想打,掉了頭,卻被謝慈攔住去路。
“哎,四公主這是要哪兒呢?”她不懷好意地笑著。
蕭泠音往後退了一步,琢磨著她的意圖:“你想幹嘛?”
謝慈笑道:“一起喝杯茶?”
蕭泠音沒動,眉頭緊皺,狐疑打量。
謝慈笑道:“別這麼看著我,我不過是覺得許久未見四公主,想請四公主喝杯茶敘敘舊。”
蕭泠音彷彿聽了天大的笑話:“你我之間,有舊可敘嗎?”
謝慈靜默片刻,如實說:“好吧,其實我只是覺得無聊。”
蕭泠音:“……”
蕭泠音翻了個白眼,她這尊貴的公主殿下,一向是端莊大方,甚少翻白眼,只有面對謝慈的時候。她就知道謝慈沒這麼好心,謝慈竟然是在拿自己做消遣,打發時間。
“本公主忙得很,沒時間陪你胡鬧。”蕭泠音輕哼一聲。
謝慈哦了聲,又問:“當真不喝麼?”
蕭泠音都已經邁出一條腿要走,聽她這一問,動作頓住。坦白說,她也有些無趣,與謝慈喝一杯茶,倒是個消磨時間的好辦法。畢竟她們倆肯定不可能平靜地喝茶,拌嘴吵架免不了,說不定還能打一架。
她改了主意,轉過頭,一臉高傲:“既然你誠心誠意地邀請本公主,本公主便給你個面子。走吧,去哪兒喝茶。”
坐在清風樓謝慈常來的雅間裡,蕭泠音環顧一圈,覺得很不自在,她道:“你那個小跟班呢?怎麼不與她一起喝茶,反而要找我喝茶?”
謝慈知道她口中的小跟班是指田杏桃,糾正道:“她不是我的小跟班,是我的朋友。她外祖家中有事,不在京中。”
蕭泠音哦了聲,難怪,她正想開口嗤笑謝慈沒朋友,唯一的朋友不在便如此灰頭土臉。可話到嘴邊,轉念一想,自己如
今似乎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索性將話嚥下。
只說:“本公主可是喝慣了好茶的人,這裡的茶不會太次吧?”
謝慈反問:“我喝的茶會比你差?”
蕭泠音:“……”
她抿唇,怎麼看謝慈怎麼不順眼。謝慈怎麼成婚了,也還是這麼刻薄囂張?轉而想到她嫁的人是謝無度,又覺得也尋常。
即便她如此刻薄囂張,也有許多男人喜歡。
“不知道他們喜歡你什麼,難不成只是淺薄的皮囊?”蕭泠音小聲道。
謝慈卻聽得一清二楚:“或許吧,但你連淺薄的皮囊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