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赫烏伯·赫烏刻(1 / 3)

當那位拿著匕首的僧侶走向查卡託時,卡佐閉上了雙眼,可馬上又強迫自己睜開。如果他唯一能為查卡託做的事就是目睹他死亡的全過程,那他會的。所以他咬緊牙關,向自己發誓,他不會表現出半點讓那些人滿意的激動情緒。

查卡託突然做了些非常古怪的舉動。他雙腳離地,兩條腿筆直抬起與頭部等高,接著踢向他們——對他這個年紀的人來說,他展現出的靈敏與力量令人詫異。接著他飛快地掃蕩了一圈,把那些人撞向木樁。儘管他不可能沒感覺到疼痛,可臉上的表情卻出奇的平靜。他的身體因反作用力而前傾,那些釘子撕裂了血肉,他摔在了地上,雙手也同時獲得了自由。他一躍而起,鮮血淋漓的右手掐住修士的咽喉。那傢伙丟下了匕首,查卡託將它抄起,朝卡佐疾奔而去。

此時其他人幾乎都在留心著那位唱禱者,因此在第一聲示警響起之前,卡佐的梅司綽已接近了半程以上。卡佐身邊的那個修士因為出於自願而未被綁縛,此時他飛快將手伸向頸邊,想讓自己擺脫那條絞索。可卡佐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嘶吼,下巴抵住絞索,抬起腿,用兩隻腳踢中了他。與此同時,他和那修士腳下的石塊都已滾走,脖子上的絞索猛地收緊,令他一時間無法呼吸。

視野中有黑色的蝴蝶在振翅舞動,當繩索將他再次甩向前方時,他看到查卡託已從地面向上爬來。一根長長的黑色箭桿兀自在老人的背上顫動,而他口中的咒罵聲清晰而繁複。在攀緣之時,另一輪箭雨朝他落下。他又中了一箭,這次傷在小腿處,但他並未墜落。

下一瞬間,卡佐看到那個像他一樣被吊起的僧侶兩手抓住頭頂的繩索,試圖以單手之力將自己託高,用另一隻鬆開繩釦。查卡託破壞了他即將到來的成功:他在那修士的喉嚨處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接著他的手切斷了那條快要勒死卡佐的繩索。

卡佐砰然落地,大口呼吸著空氣。他看不見查卡託在哪兒,可他能感到捆縛他的繩索已經斷開。他發出嘶啞的呼喊,一躍而起,將卡斯帕劍從地上拔出。他轉過身,發現查卡託的肋骨上插著第三根箭,他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雙眼失去了神采。

“躺下吧,老人家,”卡佐告訴他,“我來料理他們。”

“噢。”查卡託氣喘吁吁地說,“絕妙的主意。”

卡佐選單上的第一道就是尤里克與兩個士兵。他們在幾佩裡奇遠處,利刃在手,衝鋒而來。卡佐有點驚訝自己沒像查卡託那樣被射成篩子,他往空地處匆忙一瞥,發現那些射手都放下了武器,他露出諷刺的笑容,明白他們是為了吊死他而想留活口。

他拉開架勢,將頸上的套索用未持劍的那隻手取下。

他們除了手持闊劍之外,還都身穿鎧甲,只是沒人戴頭盔。卡佐的劍對準尤里克的臉筆直刺出。騎士揮出武器,想要格開這一擊,可卡佐扭動手指,將劍鋒垂至迎來的劍刃之下,身形疾轉,橫跨一步。尤里克的前衝之勢讓他與卡佐擦身而過,此時卡斯帕劍已刺入其中一名士兵的咽喉。卡佐以武器作為槓桿,躍向前方左側,將那具準屍體置於尤里克與其他士兵之間。這為他提供了掩護,讓他有機會拔出武器,重整姿勢。那不幸的傢伙隨即倒下,鮮血從他氣管上的孔中汩汩流出。

“Ca dola dazo lamo.”卡佐氣勢洶洶地朝他的敵人怒吼。

第二個士兵或許是忘記了要保證卡佐能活著被吊死,他從尤里克旁邊衝來,抬高武器向卡佐砍去。卡佐回以飛快的直刺,這一擊正中那人手腕內側。

“Z' estatito.”當那人悶哼一聲,武器脫手時,卡佐解釋道。尤里克的利劍正朝他右下方疾刺,這一回的目標明顯是他的腿,因此卡佐將劍揮向外側,擋下這一擊,反手刺入那士兵的眼窩——那人還立在當場,大惑不解地盯著自己流血的手腕。

“Zo pertumo sesso,com postro en truto.”

他俯身避開尤里克惡狠狠的回身掃擊,他的劍仍卡在那人的頭骨中。當他拔出武器之時,尤里克衝到劍鋒難及的近處,掐住他的脖子,闊劍的柄頭對準他的鼻子,狠狠砸下。卡佐勉強偏過頭,讓劍柄只是擦過鼻樑,可這也足夠讓他的整個世界都嗡嗡作響了。他還以顏色,用卡斯帕劍的握柄砸向尤里克的耳朵,接著兩人都倒了下去。

卡佐匆忙爬了起來,尤里克也一樣。從眼角的餘光處,卡佐看到三名僧侶用匪夷所思的速度朝他跑來,接著他明白,自己只剩下一次心跳的時間了。

“你逃不掉的。”尤里克向他保證。

“我沒想逃。”卡佐說。

接著,就像和查卡託幾天前練習過的那樣,他像長矛般前衝,身體幾乎與地面平行。尤里克睜大了兩眼,將自己的劍抬高想要抵擋,可已經太遲了。卡斯帕劍的劍鋒帶著卡佐的全部體重和前衝之力擊中了尤里克的牙齒。齒緣碎裂,利刃越過舌頭,刺穿了顱骨。尤里克眨眨眼睛,顯然為自己的死困惑不已。

“Z' ostato.”

就在卡佐因收勢不及而失去重心的時候,有人從背後給了他一下,然後以摔跤的架勢扣住了他。那感覺就像一隻鐵鉗卡住了他的脖子。他掙扎著起身,發現自己被包圍了。其中有一人就是身著貴族服飾的那個傢伙。

“這真讓人驚訝,”他說,“至少我們能肯定你是個真正的劍士。可現在我們又需要新的祭司和王族了。我妻子好像發生了點意外。”

卡佐抬頭望向土丘,只見那女人腳下的墊腳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她的身子在半空中搖晃。他只希望這不是自己在剛才那片混亂中乾的。

“你知道的,我們得把你們一起吊死才行。”他說。

卡佐給了他一巴掌。“你這瘋狗,你拿自己的妻子來獻祭?”

那人只是擦了擦臉,並不以為忤。“噢,為了讓巡禮路復甦,我願意獻上更多的祭品。”他接著大笑起來,笑聲中帶些許苦澀,“實際上,我猜我只能這麼做了——沒時間去找我兒子了,我想,我是這兒唯一擁有王室血統的人。”

“不,”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這兒還有另一個流著王室血液的人。”

所有人都轉過身去,卡佐看到安妮正站在林地的邊緣。她抬高了聲音,用了一種卡佐從未聽她使用過的命令式語氣。

“我是安妮·戴爾。”她放言,“克洛史尼皇帝之女,羅威女公爵。我命令你們全體放下武器,釋放那些人,否則,我向復仇之神塞爾起誓,你們全都得死。”

在幾下心跳間,這片空地陷入短暫的沉寂,唯有火焰的爆裂聲與瀕死者的呻吟。接著卡佐身邊的那位貴族乾笑一聲。

“你!”他說,“要知道,我找你找遍了整個世界。整個世界!為了找到你,整座修女院的人都做了陪葬。我的人告訴我,你已經死了——可你現在卻徑直闖進我的臂彎。了不起。過來吧,小姑娘,來給我們一個吻。”

“你不會再嘲笑我了,”安妮平靜地說,“你不會。”

“我想我會的。”那人回答。

安妮踏著穩健的步伐向那人走去。“你是羅德里克的父親。”她感到心中的一部分正因恐懼而顫抖,可這並沒有持續太久,它們逐漸下沉,彷彿春天的積雪般消融殆盡。“當然。羅德里克的父親和他的寒沙騎士。可鄧莫哥公爵,你為什麼要滿世界地追捕我?你這麼做,是在畏懼什麼?”

“並非畏懼,”公爵說,“我只是遵從領主的命令。”

“哪位領主?哪位領主能下令要我的命?”

“你怎麼會蠢到以為我會提起他的名字。”鄧莫哥嗤笑。

“蠢的是那個沒問他領主為何要害怕一個女孩的人。”安妮斬釘截鐵地糾正他。她突然腦海中靈光乍起,再次感覺到那曾經圍繞著她的不適感,那大地本身的狂熱脈動,還有那輾轉游走於泥土中之物。這感覺跟那天和奧絲奼在墓城逃脫騎士的追捕時一樣,只是更為強烈。她吸了口氣,任由它在四肢百骸中蔓延伸展。

“他只害怕伊斯冷的女王。”鄧莫哥說道,話中忽然有了極其輕微的動搖。

“不,”安妮低語,“就像所有人一樣,他害怕月影。”她又吸了口氣,感覺到它在她肺中變得漆黑而濃稠,仿如燈油。

“吊死她。”鄧莫哥說。

她將氣息撥出——再次撥出,那蠕蟲透過她的腳底爬上,延著脊椎流過她的身體。鄧莫哥像個得了癔病的嬰兒般尖叫起來,但她沒有停手。

她轉向別的目標,轉向那些僧侶,轉向那些士兵,她渾身發抖,聽著自己像瘋子似的大笑。

鄧莫哥彎下腰,嘔出幾口鮮血。幾個僧侶開始朝她走去,彷彿是被吸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她放過了卡佐和虛弱的查卡託,剩下的每個人都成了她的奴僕,被她的力量折服。

除了一個人。有個人還站在她面前:是那個騎士,那個砍傷過尼爾爵士的騎士。她的意念如同穿堂風一般掠過他的身體,彷彿他的身體並不在此處,所以那蠕蟲根本看不見他。他上前幾步,拔出了佩劍。她模糊地意識到,卡佐正掙扎著起身,也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接著她身體裡有東西扭動著逐漸消失,她覺得自己在向下墜落。她所見到的最後一幕是那騎士迎面而來,提劍砍向她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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