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倫娜(1 / 3)

忠誠到底。

阿奎拉家族的信條,在我出生後幾秒鐘,父親就在我耳邊輕聲說過。這幾個字,我一生說過上千次,從未質疑,也從未動搖過。

現在我又想起這幾個字,當我癱軟的身體被兩名軍團士兵拖入黑崖學院的地牢。忠誠到底。

但我要忠於誰?我的家人?帝國?還是我自己的心?

讓我的心下地獄去吧。就是因為那顆心,我才落到這般田地。

“埃利亞斯·維圖裡烏斯是怎麼逃走的?”

審判官打斷了我的想法。他的聲音還像幾小時前一樣冷酷,像院長把我剛剛丟給他的時候。她在黑崖學院的兵營外堵住了我,身後帶了一大隊假面人。我乖乖投降,但她還是把我打暈。從那時到現在的某個時間,她從我身上脫掉了帝國聖徒——安古僧們送給我的銀色護甲。那護甲跟我的肌膚結合以後,曾讓我變得刀槍不入。

她居然能把那件神奇護甲脫下去,也許我應該感到意外。但實際上,我一點兒也不吃驚。跟這該死帝國的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我從未低估過院長。

“他是怎麼逃走的?”審判官又回到這個問題。我忍住一聲嘆息,我已經回答過一百次了。

“我不知道。前一瞬間,我還在準備砍掉他的頭。然後,就只聽到自己兩耳轟鳴。等我再看行刑臺時,他不見了。”

審判官對兩名抓著我的軍團士兵點頭。我強打精神。

無論如何,都不要跟他們說任何事。埃利亞斯逃走時,我答應了再為他遮掩一次。如果帝國方面知道他從隧道中逃走,或者得知他有一名學者同行,還把面具給了我,士兵們會很容易追查他的行蹤。他就再也沒有機會活著出城。

軍團士兵把我的頭向後摁進一桶髒水裡。我閉緊嘴唇,合上眼睛,讓身體放鬆,儘管我全身每個部分都想要擊退俘虜我的人。我讓腦子裡只想著一件事,像院長在審訊應對課上教我們的一樣。

埃利亞斯在逃亡路上。在某個遙遠的、陽光普照的乾旱國度裡面露笑容。埃利亞斯自由了。

我被水淹窒息而死。埃利亞斯成功逃脫,埃利亞斯得到自由。

軍團士兵把我的頭從水裡揪出來,我深吸一大口氣。

審判官堅強有力的手抬起我的臉,迫使我看到那雙綠眼睛,裡面閃現著灰暗的光彩,在銀色面具的襯托下,更加冷酷無情。我以為能看到一絲氣憤——至少是些許挫敗感,他浪費了好幾小時,問同一個問題,得到的總是同一個答案。但他還是冷靜如常,幾乎有些恬淡。

在我腦子裡,我稱他為北方佬,因為他棕色的面板、深陷的兩頰和稜角分明的眼睛。他離開黑崖學院才不過幾年,這麼年輕就成了黑甲禁衛,甚至還是審判官。這真的很少見。

“他是怎麼逃走的?”

“我剛剛告訴過你——”

“爆炸之後,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骷髏生的軍營?”

“我以為看到了他,但是跟丟了。”這在某種程度上屬實。說到底,我的確失去了他。

“他是怎麼在爆炸物上佈設引爆裝置的?”北方佬放開我的臉,緩緩在我周圍踱步,他的制服跟黑暗融為一體,除了一塊紅色圖示——一隻尖嘯的鳥兒。這是黑甲禁衛的標誌,他們是帝國的執法者。“你是什麼時候幫他的?”

“我沒有幫過他。”

“他曾是你的同盟,你的朋友。”北方佬從衣兜裡掏出一件東西。它發出清脆的叮叮聲,但我看不到那是什麼。“正巧在他要被處死的瞬間發生了一系列爆炸,險些將整座學院夷為平地。你以為有人能相信這純屬巧合?”

看我不說話,北方佬示意軍團士兵再淹我一次。我深呼吸,讓自己的腦子裡不存任何雜念,只有他獲得自由的樣子。

就在入水的瞬間,我想起了她。

那個學者族女孩。那滿頭黑髮,那些凌亂的髮捲,還有她可惡的金色眼睛。他們跑過庭院時,他拉住她手的樣子。還有她說他名字的方式,從她口唇間說出來,那名字像一首歌。

我嚥下一大口水,全是死亡和尿液的味道。我亂踢亂打,在軍團士兵的手裡掙扎。冷靜下來。這是審判者摧毀囚犯的套路。只要有一絲裂痕,他就會釘入一根楔子,然後用重槌持續敲擊,直到我完全崩裂。

埃利亞斯成功逃脫,埃利亞斯得到自由。我試圖在腦海裡看到這種情形,但我想要的幻象被他們兩人相伴的圖景取代,兩人親熱地攪在一起。

被淹死,這結局也不算很可怕。

當我眼裡的整個世界都沉入黑暗時,軍團士兵把我扯起來。我吐出一口髒水。當心啊,阿奎拉。這是他要讓你崩潰的時候。

“那女孩是誰?”

這問題太突然,以至於有那麼一個該死的瞬間,我沒能掩飾自己臉上的震驚——還有認可。

我心裡一半在咒罵埃利亞斯,恨他蠢到跟那個女孩同行時讓人發現,另一半則在極力壓制內心騰起的恐懼。審判官瞪大眼睛看著我眼裡的表情輪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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