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返回黑甲禁衛軍營,阿維塔斯在等我。時間將近午夜,我累到腦子幾乎轉不動。北方佬對我憔悴的模樣隻字未提,儘管我確信他一定能看出我眼裡的疲憊。
“有給你的緊急報告,伯勞。”他灰撲撲的兩頰告訴我,他今晚還沒睡過覺。我不喜歡他醒著等我回來這種事。他是個密探,密探應該就是這樣子。他遞給我一個信封,封口依然完好。要麼是他的間諜技能進步了,要麼是這次他沒拆開來看。
“院長給你新指令了嗎?”我問,“不讀我的信件,來騙取我的信任?”
阿維塔斯的嘴唇繃緊,我拆開信函後,他說:“傍晚時快馬送到的,說他六天前離開了努爾城。”:
嗜血伯勞:
儘管有數名部落民喪生,阿嬤仍然拒絕開口。我還留著她兒子備用,她以為他死了。她的確說漏嘴了一件事。我判斷,埃利亞斯應該是去了北方,而不是向南或者向東,而且我覺得,那女孩應該還跟他在一起。
各部落都聽說了審訊的事,已經因此暴亂過兩次。我至少需要半個軍團的兵力。為此也向一百英里以內的所有駐軍求援,但到處都人手不足。
恪盡職守,至死不渝。
戴克斯·阿特里烏斯中尉
“北方?”我把信遞給阿維塔斯,他從頭到尾看完。“我的天,維圖裡烏斯跑到北方幹什麼?”
“找他外公嗎?”
“維圖裡婭家族的封地在安提烏姆西側。如果他從塞拉城一路向北,肯定能更快到達那裡。如果他想去自由國度,也只需要從納維烏姆乘船即可。”
可惡,埃利亞斯,你怎麼就不肯直接離開這可恨的帝國呢?如果他用盡畢生所學,一心想遠離此地,我永遠不可能追查到他的行蹤,而我也就無須自己做出任何選擇了。
然後,你的家人就將死去。血天哪,我現在到底什麼毛病?他選擇了這個。
他到底有什麼滔天大罪?他只是想要自由,只是想不再殺戮。
“現在不要急於找到答案。”阿維塔斯跟著我進入我的房間,把戴克斯的來信放在桌上。“你需要食物和睡眠。我們明早再開始追查。”
我掛起自己的武器,走到窗前。外面的星辰被遮擋,紫黑色的雲層預示著降雪。“我應該去見我父母。”他們也聽到了馬庫斯說過的話——那座該死山崖上的所有人都聽到了,而世上再沒有人比這幫帝國顯貴更愛傳謠。現在整座城市一定都知道了馬庫斯對我家人的威脅。
“之前你父親來過,”阿維塔斯在門口逡巡不去,他戴了面具的臉突然有些不安。我抑制住冷笑的衝動。“他建議你暫時跟家人保持距離。顯然,你的妹妹漢娜她有些……不安。”
“你的意思是她恨不得吸乾我的血。”我閉上眼睛。可憐的漢娜,她的未來被掌握在她最不信任的那個人手中。媽媽會努力安撫她,莉薇亞也會的。父親會先撫慰,再開導,最後命令她不許再發瘋。但最終,他們都會擔心同一件事:我會選擇家人和帝國,還是會選擇埃利亞斯?
我把心思轉到任務本身。北方,戴克斯這樣說過,而且那女孩應該還跟他在一起。他為什麼要把那女孩帶往帝國腹地?就算他有什麼不得了的原因一定要留在武夫控制區,又為什麼帶那女孩犯險?
這就好像他本人沒有決定權。但決定路線的又會是誰?那女孩?他為什麼聽那女孩的話?女孩又怎麼可能懂得如何逃離帝國?
“嗜血伯勞,”我嚇了一跳,剛剛忘記了阿維塔斯還在房間裡,他一直都太安靜了。“要不要我給你拿些食物來?你需要吃飯。我之前跟廚房的奴隸說了,給你留些熱飯菜。”
食物——吃飯——奴隸——廚娘。
廚娘。
那女孩——拉婭。老太婆曾說過,不許我碰她。
她們一起當奴隸時一定是變親密了,也許廚娘會知道些什麼。畢竟,她也曾找出拉婭和埃利亞斯逃離塞拉城的真相。
我只需要找到她。
但如果我開始尋找,難免有人會亂說,嗜血伯勞在找一個白頭髮、刀疤臉的女人。院長也會聽說,這樣廚娘就死定了。我並不關心那個老妖婆的死活。但既然她瞭解拉婭的情報,我需要她活著。
“阿維塔斯,”我說,“黑甲禁衛在安提烏姆的地下勢力中間有沒有安插線人?”
“你說黑市嗎?當然有的——”
我搖頭:“城市裡的隱身人。流浪兒、乞丐、短期居民。”
阿維塔斯皺眉:“他們多數都是學者族,而院長最近一直在把這種人賣作奴隸,或者直接處決,但我還是認得一些這類人。你有什麼想法?”
“我需要散佈一條訊息出去。”我小心翼翼地說。阿維塔斯還不知道廚娘幫過我,要是他知道,會馬上向院長報告的。
“歌者在覓食。”我最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