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孩子的面,許問只能咽回到嘴邊的粗口, 深吸一口氣, 儘量客觀理智的提醒路遠征:“路遠征同志,你要去的地方是我孃家!你找我爹孃告我的狀合適嗎?”
“那怎麼辦?我也沒爹孃給我撐腰不是?”路遠征一臉委屈,“再說,我相信我老泰山跟丈母孃是明事理的人,不會因為你是他們的女兒就偏幫你!”
老泰山在魏莊公社就是老丈人的意思。
問題是他們偏幫你。
許問氣不打一處來,“要能錄影好了!我一定把你現在這副模樣錄下來,去給你手底下那些兵看看。”
“許問同志,這就是你不對了!公歸公私歸私。你不能把日常生活帶進部隊。再說, 我就去丈母孃家吃頓飯,跟我大舅哥聊會兒天, 怎麼了?我兄弟們知道了也會挺我。”
許問還是不太相信,確切地說,不敢想象路遠征會頂著一張正義感十足的硬漢臉, 帶著一道駭人的疤痕, 像個小孩子一樣去跟長輩告狀。
畫面過於驚悚。
所以許問點點頭,把冬生抱上腳踏車, 笑著拍了下路遠征的肩膀,“既然你非得執迷不悟,那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怎麼告狀的。”
說罷騎著腳踏車先走一步, “告狀的人只配步行。”
路遠征:“……”
等路遠征到許家時,許切這個當小舅舅的已經帶著冬生出去跑著玩了。
許問抱著春生在跟桑小青坐在裡屋的炕上看孩子閒聊天。
朱美珍在灶臺邊做飯。
許秋石去奶奶那陪護還沒回來。
許聞坐在灶臺邊燒火。
路遠征一進門就甜甜地叫了聲媽。
朱美珍百忙之中回頭看了他一眼,應了一聲,笑吟吟地招呼他:“小徵你自己坐。”隨即轉臉對裡屋喊, “許問,小徵來了,你給他拿點水果點心。”
許問下意識脫口而出:“他自己又不是沒有手。”
說完就後悔了。
果然。
屋內桑小青啊了一聲,一臉驚訝,小聲問她:“怎麼了?你倆吵架了?”
許問搖頭。
同時,外頭朱美珍的聲音傳來:“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你跟冬生騎腳踏車來,讓人家小徵走著來,讓你給他拿點水果怎麼了?人家小徵知道心疼你,你也得知道心疼他……”
許問深吸一口氣,把春生遞給看探頭看熱鬧的桑小青,不情不願地下炕,從櫃子裡拿了兩個蘋果放在方桌上。
朱美珍正好往外倒洗菜的水看見,皺眉訓她:“讓你拿水果你就真的只拿過來倆蘋果?怎麼不多拿點?你倒是給洗洗!”
許問:“……”
她先跟朱美珍抗議:“媽,路遠征他馬上二十七了不是七歲!再說我是他媳婦兒又不是他保姆,不至於伺候這麼到位。”
平時她無所謂,在島上還經常切好水果等著路遠征回來吃,可今天他是來告狀的,她憑啥還伺候他?
朱美珍洗乾淨洗菜盆往裡兌了些溫水遞給許問,順便瞪她一眼:“姑娘家家怎麼說話?兩口子過日子分那麼清楚裡外幹什麼?人家小徵每次吃飯給你夾菜不也沒說什麼?你給洗個蘋果怎麼還上綱上線委屈到不行?
問問兩口子過日子,得相互扶持幫助,不能光他照顧你……”
許問聽著朱美珍嘮嘮叨叨,頓時有些頭疼,只能接過盆把蘋果放進去洗了洗。
剛洗完,路遠征特別矯情地來了一句,“媳婦兒,我想吃梨!”
許問咬著牙瞪他,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道:“我看你像個梨。”
“媽!”路遠征喊。
許問:“……”
她秒慫,微笑,柔聲道:“我這就給你洗。”
許問拿回梨放進洗菜盆裡,用力的搓洗,分明是把梨當成路遠征。
她一邊洗一邊陰森森地朝路遠征笑了笑,問他:“用不用我給你嚼嚼吃?”
魏莊公社歷來窮,到孩子該添輔食的時候若家裡沒合適的吃食,就直接喂米湯雞蛋甚至是饅頭。
但四五個月的孩子哪能嚼得了?
很多當父母的尤其是老人就會把雞蛋或者饅頭嚼碎再喂進孩子嘴裡。
許問看見過幾回,生理跟心理都接受無能,背過身去差點噁心吐了。
生產隊裡的人,多數都常年不刷牙,還嚼東西給孩子吃。
那畫面……
許問至今不能想,一想胃裡就翻騰。
誰知道下一秒,路遠征竟然點頭,“你要願意的話,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許問:“……”
她翻個白眼,“我不願意。”
就那麼從洗菜盆裡把梨撈出來,往他手裡一塞,小聲道:“愛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