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過擠的墓地謎案(1 / 5)

年輕的時候,我經常去泉谷墓園野餐(就著適配閒談場合的美酒,山姆·霍桑醫生向訪客講了起來)。這是因為那地方更像是一個公園,而非墓地;潺潺溪流將之一分為二,一年到頭的大部分時間裡都水勢和緩。只有在春天,科布林山的積雪融化,溪流才會偶爾滿溢,淹沒一部分墓園。

一九三六年格外嚴酷的冬天過後,事情就正是如此。溢位的溪流侵蝕了兩岸的泥土,墓園因此喪失了好幾英畝的土地。我當時是墓園理事會的一名成員,三九年春天理事會開會的時候,我們一致同意必須採取措施了。

“近三年,事情越來越嚴重。”達爾頓·斯萬邊展示溪流溢洪所造成的破壞的照片邊說。斯萬個頭很高,頭髮日益稀疏,是理事會的現任首腦;理事會有五名成員,輪流擔當這一重任。斯萬五十來歲,任職銀行總裁,他的兩年任期正做到第二年。

我挑著看了一遍手裡的照片,然後遞給右手邊的弗吉尼婭·泰勒。想到墓園岌岌可危的財務狀況,我忍不住開口問道:“能再等一年嗎?”

“山姆,你看看那些照片,”達爾頓·斯萬爭辯道,“布魯斯特家族的墓險些被沖走!這兒,都能在樹根問見到靈柩的邊角了!”

“棺木需要掘出並重新落葬。”弗吉尼婭·泰勒表示贊同。她個子很高,運動員身材,三十多歲,我經常在小鎮的各處網球場上瞥見她的英姿。泰勒家族的錢來自他們遍及康涅狄格全州的菸草種植生意,但現在留下的只是泉谷墓園裡最大的一片家族墓地。

我們接著討論了一陣子,兼任理事和法務顧問的蘭迪·弗瑞德建議等一個月再作決定:“要是還有別的出路。我們就沒法證明這筆費用的正當性了。”

達爾頓·斯萬嘲笑道:“其他的出路只有一條,那就是坐視布魯斯特家的靈柩順著泉谷溪漂走,這就是你的願望嗎?”

弗瑞德被激怒了,更多是因為斯萬的語調,而非他說的內容。

“隨你便吧。”他咕噥道。

斯萬提出對移棺重葬這件事投票表決:“我和布魯斯特家談過了,他們願意簽署必要的檔案。”

泰勒小姐、斯萬雨,我投了贊成票,海勒姆也一樣,他是個退休的房地產開發商,很少在開會時開口說話。他面帶哀傷的笑容坐在那裡,也許是回憶起了溪流從不溢位堤岸的美好往日。唯一的反對票來自蘭迪·弗瑞德。

“那麼,就這樣推進下去了,越快越好,”達爾頓·斯萬說,“甘瑟上午可以讓工人和裝置就位。”厄爾·甘瑟是墓地的看管人,以每日人工為基礎結算費用。

“你們的這個決定下得太快了,”弗瑞德告誡我們,“把一卡車泥土沿河岸倒下夯實,這比移動棺木要容易得多。”

“然後等著叫下一場大雨把泥土沖走是嗎?”斯萬爭論道,“上帝啊,你就不能現實點兒嗎?”

我覺得律師先生有些不可理喻,這讓我不由思考起了原因。

“要是能有所幫助的話,”我主動提議道,“上午等工人到了,我也可以去現場一趟,確保除了布魯斯特家的墓地外,不會亂動其他地方。”

“您這可幫了大忙了,霍桑醫生,”弗吉尼婭·泰勒點頭道,“能有人在場監督厄爾·甘瑟,我們會放心很多的。”

這位看管人並不討理事會的歡心,因為他手下的兩個工人某天早晨被發現醉倒在一塊傾覆的墓碑背後,他們喝掉了足足一夸脫黑麥威士忌。大驚失色的悼念者打電話叫來了藍思警長,警長給了工人兩個選擇:要麼蹲三十天大牢,要麼立刻滾出北山鎮。他們選擇了後者,但這個事件引來了理事會的關注。厄爾·甘瑟得到警告,還想保住這份工作的話,日後做事就得打點起精神了。

會議結束後,我們去墓園大門不遠處的屋子裡找他。屋子是這份工作的附帶物.不過他的辦公室也在我們開會的那幢樓裡。厄爾的妻子琳達迎接我們進門:“親愛的,霍桑醫生和斯萬先生找你。”

厄爾·甘瑟身材魁梧,留黑色唇髯,頭髮越掉越少。在接過泉谷墓園的看管人職位前,他曾是這裡的掘墓人。理事會的成員對他都不抱太大希望,但似乎也沒有更適合的人選了。他當時剛和琳達結婚,我們認為琳達能幫助厄爾多走正路。她的確做到了,但還遠遠不夠。

泉谷墓園的理事會每季會見一次。今年四月這場過後,下一次就要等到七月份了,按照傳統,我們將出鎮去達爾頓-斯萬的農場做客。這個職務並沒有佔據我多少時間,更何況到現在為止,需要我做的不過是敷衍了事地參加會議而已。可是,現狀即將改變。“霍桑醫生明天早晨將到場監督挖掘和重葬,”斯萬告訴看管人說,“我們不希望有任何紕漏。”

厄爾·甘瑟揉了揉下巴:“我會召集人手,帶好鐵鏟和滑輪裝置。布魯斯特家那塊地方有六口棺木。估計要一整天才幹得完。”

“事情你都清楚。他們家會有人參加重葬,也許牧師也要來。”

“我們會盡量做好事情的。”看管人向我們保證。

達爾頓·斯萬點點頭:“那可就太好了。”

我開車回到辦公室,中午過後有幾位病人預約了時間。“會議上有啥激動人心的嗎?”瑪麗·貝斯特明知不可能有,但還是問了出來。

“沒啥有趣的。我明天早晨必須去一趟墓園,看著工人移動布魯斯特家的靈柩。溪流快把堤岸啃光了。”

她看了一下預約簿:“要把溫斯頓夫人改到下午嗎?”

“可能的話.推到週五上午吧。天曉得我要在墓地待多久。”

等待第一名病人的當口,我瞥了一眼報紙的頭版頭條訊息。

希特勒堅持要求歸還但澤,德國和波蘭之間的戰爭一觸即發。不過,在北山鎮,這樣的擔心彷彿還非常遙遠。

下午晚些時候,我剛離開辦公室,卻看見弗吉尼婭·泰勒從相鄰的覲聖紀念醫院出來。她在自己的轎車旁停下,等我走過去。“明天早晨你會去泉谷墓同?”

“正是這麼安排的。”

“太好了。布魯斯特家對此非常關注,希望遺骨在移動時能受到尊重。”

“我保證不會有任何問題。甘瑟儘管有不少毛病,但做起事情來還是一把好手。”

弗吉尼婭點點頭,朝醫院大樓做了個手勢:“我每週二在醫院做義工。要是碰上董事會議的話,那就要佔據一整天時間。”她出身於北山鎮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在慈善事業上投入了相當多的時間。幾年前,她曾和一位普羅維登斯的律師訂過婚,但麗人終究未能雙宿雙飛;她到現在仍沒有結婚。和許多未婚女性一樣,她用網球、旅行和志願者工作來填補人生。家族的菸草生意多年前就已經賣給了別人。

我們又聊了片刻,直到她坐進她那輛在鎮上開的小型運動敞篷轎車離開。我如果再年輕些,也要弄輛這樣的車子玩玩。第二天早晨,我開車出鎮,九點鐘不到就到了墓園。厄爾·甘瑟開來的平板卡車停在布魯斯特家的墓地旁,後車廂裡裝著幾把鐵鏟和鶴嘴鋤、一套滑輪工具和疊成一堆的大塊防水油布。六名工人剛剛到場,正從大門口走過來。

“醫生,很高興見到你,”甘瑟和我握手,表示歡迎,“兩組人,每組三人。一組人在溪流邊掘入堤岸。另一組人從上方挖下去,取出其他幾口棺木。估計要整個上午才幹得完,說不定還要更久。”

我望著溪流邊的那組人掘開鬆軟的泥土,用斧頭劈斷攔路的樹根。地上的墓碑告訴我,最近有人安葬於此還是十五年前的事情,比較早的那些則是上個世紀入土的了。一個鐘頭之後,第一口棺木終下被工人用滑輪起了上來,他們引著靈柩放在平板卡車上。接下來,工人找到了幹活的節奏。沒多久,第二口和第三口棺木就出現在了膏車上,第四口則徐徐離開它原先的安息之地。

事情按部就班地進行,我在墓園裡隨意閒逛,讀著墓碑上的名字,記起了幾位我曾短暫為其診療的年邁病人。最後,中午前後,六口棺木中的最後一口也掙脫了包裹著它的分外難纏的橡樹樹根。

我走到卡車旁,看著這口棺木落入位置。

“幹得好,厄爾,”我對他說,“照我看,只有一兩處邊角受了擦損。”這些人落葬的時候,棺木還沒有用金屬拱窖密閉包裹起來;最古老那幾口的外形顯示出,早在近些年溪流泛濫、對其造成損害之前,它們已經在泥土中待了幾十年時間。儘管如此,六口棺木的狀況都還挺不錯——至少看起來是這樣,但我的手指隨即在一口棺木損毀的邊角處摸到了什麼又溼又黏的東西。

“這是什麼?”我問甘瑟。我縮回來的手上沾滿了血跡,有一瞬間我以為自己割破了手。

“你在流血?”

“我沒有,但這口棺木在淌血。”

“醫生,棺木不會淌血,何況是在地F待了二三十年以後。”

“我想咱們最好開啟這口棺材看看。”蓋子。被螺栓緊緊地固定住了,我的手指再怎麼使勁也沒用,“你有什麼趁手的工具嗎?”

“裡頭只會有骨頭。”看管人這樣認為。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lwxszw.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