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黃色牆紙謎案(1 / 5)

一九四○年那個吉凶未卜的十一月,一方面,我很不情願目送瑪麗·貝斯特離開我的診所,去海軍當一名護士,但另一方面,我也很高興地迎來了從前的護士愛玻;她的丈夫受召去服十八個月的預備役,愛玻於是又搬回北山鎮。她搭火車從緬因來,與之同行的還有她四歲的兒子山姆,愛玻的樣子與上次分別時幾乎沒有任何改變。我生命中最多姿多彩的兩個年頭就這樣開始了(年老的山姆-霍桑醫生停下來,擦去眼中的什麼東西,這才接著講了下去,面前的客人若是沒有看錯,他擦去的無疑是一滴淚水)。

我抵達北山鎮後不久就僱用了愛玻,那時候她三十來歲,身材豐滿,性格開朗。現在她已年近五十,婚姻美滿,成了個快活的婦人.還生下了一個討人喜歡的小男孩。我無疑應該喜歡這個孩子,因為山姆·穆爾霍恩跟了我的名字;和他在火車站才玩耍幾分鐘,我就與這孩子結下了深厚的友情。

“愛玻,真高興看見你回來。”我誠心誠意地說道。

“我沒有把別人擠得失業吧?”

“當然沒有!”我保證道,“瑪麗去參加海軍了,我的診所實在缺人。她能安排你接手,可真夠有心的。”

愛玻點點頭:“海軍要走了瑪麗,也要走了我家安德烈。”她緊緊握著小山姆的手,我領著他們走進停車場。到我那輛別克車停放的地方。看了車子,愛玻禁不住笑了:“山姆,好漂亮的車啊,你那輛響箭跑車我還記憶猶新呢。”

“那時候我還年輕。”我開啟後備廂,把她的行李放進去。

“唉,誰不是呢!”她幫小山姆坐進前排乘客座,然後自己也坐了進來,我則坐到了方向盤後面。她租了一套漂亮的公寓,離我在醫院的辦公室不過幾個街區,我開車把她從火車站送到了公寓。

我和一位靠得住的女鄰居安排好了,愛玻上班的時候南她照看小山姆,要是那位女士騰不出手的話,愛玻可以把小山姆帶到辦公室。愛玻不想帶著兒子駕車從緬因長途跋涉來北山鎮,因此下個星期有位朋友會把車開來,同車的還有愛玻的更多衣服和其他物品。

我幫她安頓好,然後請她明天到我家吃感恩節大餐。“你和兒子總不能單獨過感恩節吧。”我努力說服她。

“噢,山姆,我們上週已經過了感恩節!”我們有兩年總是搞混感恩節的日期,這讓大家分外惱火,因為羅斯福總統把感恩節挪到了十一月的第三個星期四,而不是原先的第四個星期四。

我只是笑了笑:“呃,那就慶祝兩次好了。北山鎮的很多百姓就是這麼幹的。”

就這樣,愛玻在投身於辦公室的各種日常雜事前,先帶著小山姆和我慶祝了第二個感恩節。那天晚上,美餐一頓過後,她的兒子在我家客廳沙發上睡了過去,她說:“給我講講,到底發生了些啥事情。我知道你和瑪麗有段時間走得挺近。”

“是啊,”我嘆息道,“我們的關係到了一定的地步,但誰也不願意更進一步了。希望這不是她參加海軍的原因,但無疑也起了作用。”

“還有其他人嗎?”

這個問題惹得我笑了起來:“鎮外往辛恩隅去的路上,有位女獸醫新開了家動物診所。她叫安娜貝爾·克里斯蒂,診所叫安娜貝爾的方舟。我們關係不錯,但沒別的了。”

“犯罪率呢?你仍舊經常救藍思警長於危難之中嗎?”

“呃,警長是個好人。他會高興看見你回來的。只要力所能及,我還是經常幫他。”

“山姆,你太謙虛了。你一直都這麼謙虛。你的病人如何?有什麼特別的嗎?”

“有個叫彼得·哈斯的荷蘭人,聲稱他老婆是瘋子。鎮上沒人能治好她,但他也不肯把她送走。我明天上午要去看他,你願意一起去嗎?”

“有多瘋?他把老婆鎖在閣樓上不成?”

“從某種程度上說,的確如此。”

彼得·哈斯夫婦從巴黎來到美國,尋求更好的生活。希特勒的崛起,將要降臨在歐洲頭上的不祥未來,這些都令他們心驚膽戰。哈斯做的是鑽石生意,過去大概掙了不少錢,否則恐怕沒法和妻子住進北山鎮最大的幾幢宅邸之中,這是一棟奢華的維多利亞式大屋,建造於上世紀末、本世紀初,地下室裡有廚房僕人住處,屋後還有一間小車庫。兩人單獨居住,有位女僕每天來打掃衛生和做飯。

傳統感恩節的第二天,星期五早晨,到門口迎接我們的是哈斯本人。他瘦高身材,頭髮正在日益稀疏,戴一副金屬框的眼鏡,說話時總要摘掉。我看過他的醫學記錄,他今年四十四歲,妻子凱瑟琳儘管只有二十九歲,可看起來卻老得多。我從一年前開始為凱瑟琳治療神經衰弱,但她的病情一直在持續惡化。我察覺到一絲歇斯底里的傾向,提醒過啥斯先生,讓他去波士頓向執業的精神病醫師尋求幫助。

今天,我為愛玻介紹他的時候,他顯得格外心煩意亂:“她在剝她房間裡的牆紙,霍桑先生,我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讓我先看看再說。”

他領著我們上了兩段臺階,來到三樓的一個房間;自從十月份他兩次發現妻子半夜裸體在花園中奔跑後.這裡就成了凱瑟琳的寢室。“凱瑟琳,”他開啟門鎖,嘁道,“霍桑醫生來看你了。”

“請進!”她大聲叫道.音調有些過於歡快。

我們走進臥室,我感覺自己像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地方,就彷彿在透過愛玻的雙眼觀察。寬大的雙人床的床頭抵著牆壁,左右各有一扇帶欄杆的窗戶,窗外能看見後花園和車庫。我們的左手邊還有兩扇正對著鎮中心的窗戶,也同樣鑲著欄杆。有一扇窗戶開了條小縫換氣,所有的窗戶都裝著攔截夏日蚊蟲的紗窗。我們左手邊的牆壁沒有任何裝飾品,和其他幾面牆壁一樣,都貼著褪色的黃色桌布,上面印著實在不甚好看的花紋圖案。桌布有好幾處被剝開了,懸在牆上,露出後面光禿禿的石膏板。房間裡除了床以外還有一個床頭櫃、一把直背椅和一個衣櫥。

凱瑟琳·哈斯直挺挺地坐在大床的正中央,身穿一件粉紅色長睡衣,在喉嚨口紮了個蝴蝶結,與那張溝壑叢生的憔悴面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毫無疑問,她有病。“我在等你,醫生,”她立刻開口說道,“我有一整套新的症候群要告訴你。”

“讓我先檢查一下你的身體再說。”我拿出聽診器,聽了她的心音和肺音。臟器似乎沒什麼異樣,體溫也很正常。我們聊了幾分鐘,我把愛玻介紹給她,然後說道:“來,給我們說說你的問題。”

“主要是做夢,醫生,我每天夜裡都做夢,不是美夢,是噩夢。我夢見這些牆壁裡有個囚徒,就在桌布後面,她拼命抓撓桌布,想找到一條出路。”

“桌布就是這樣被撕破的?”我問。

“應該是的,我記不清了。”

我們繼續聊了幾句,我開了一張新處方,但除了安慰她以外並無太大實質作用。走出房門,我望著彼得·哈斯鎖門,問他道:“真有這個必要嗎?把她鎖在房間裡只能讓事情更加糟糕。”

“你沒有在半夜三更追著她跑過花園,”他的回答直截了當,“但我不同。”

“天哪,那就送她去波士頓吧!”我有些動怒,“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位好醫生。”

“我認為她在家能恢復得更好。”哈斯緊張兮兮地捋著頭髮。

“怎麼個恢復法?把她關在閣樓房間裡?”

愛玻第一次開口說話:“哈斯先生,房間的窗戶為啥要裝欄杆?”

他嘆了口氣,遇到一個能夠回答的問題,他像是如釋重負:

“據我所知,這個房間最初是育兒室,後來改建為孩童的遊樂室。屋主安裝了當時最先進的安保設施,方便在緊急情況時召喚僕役,那些欄杆是為了防止孩子爬上屋頂。”

“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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