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西·威爾斯 (2 / 2)

——說正經的,你去哪兒了?

哭包比平時還能說。也許是因為身處酒館,酒精放鬆了所有人的舌頭,只有我除外。他知道我不喜歡他在我們正辦事的時候喝得醉醺醺的。他會說白粉挫掉了酒精的鋒刃,但這種屁話不是聽犯藏毒罪進監獄等大使館來接的白人說的,就是從電影裡學來的,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在這個國家,就算沒架可打,他也會無事生非。他比出賣耶穌後的猶大還要多疑。

——喂,喬西,外面是你的達桑嗎?看那邊的男人。三點鐘。

——啥,你他媽在說什麼?和我的達桑又有什麼關係?

——那個男人,三點鐘。

——我要說多少遍,你才會不跟我放那種美國電影屁?

——隨便你,逼眼兒。你背後靠右的男人——別回頭。高個子,黑面板,不好看,嘴巴噘得像魚唇,在吧檯上,但不和任何人說話。他朝咱們看了三次了。

——也許他喜歡你。

哭包惡狠狠地瞪我。我有一瞬間以為他要說點什麼蠢話,讓我好好收拾他一頓。哭包已經贏得了為所欲為的權力,甚至包括雞姦的勾當。他會沒完沒了說操屁眼,好像那是《伊索寓言》,或者什麼謎語或詩歌。他會給它改頭換面,說那是希臘人的癖好——他的原話,不是我的,我他媽完全不知道他說希臘人是什麼意思。但他喜歡說不代表他希望別人對他說。有人告訴你一些關於你的事情,哪怕你自己早就知道,也會弄得大家不愉快。

——哥們兒,去操個屁眼人吧,他這麼說。我忍不住要自尋死路。

——他在看我們。

——那是白粉告訴你的。他當然在看我們。整個酒館裡只有他我看得目不轉睛。他心裡的念頭是這樣的。他和所有人一樣,認出了我,然後認出了他。他坐在那兒就開始想,他們來是為了做掉誰,他們再過多久就會動手?我是應該安安靜靜地坐著,還是應該像傻逼似的拔腿就跑?我都不需要看,就知道他肯定一隻手拿著酒杯,另一隻手在敲吧檯。我只要一轉過去,他就會扭頭看別處,看著,一、二、三……轉。

——哈哈,他碰翻了酒杯。同胞啊,說不定是警察。

——你就別摸你的血逼槍了。你有二十二天的聖誕假,這段時間就別往槍上刻印子了。

哭包惡狠狠地瞪著我,忽然笑了。哭包的笑真是無與倫比,剛開始就像在喘息,但突然之間——你都想象不到那股力氣是從哪兒來的——喘息迸發成了整個酒館裡最響亮的聲音。是誰告訴這個小個子黑人他可以這麼笑的?笑聲迴盪在整個酒館裡,其他人不知道為什麼,也跟著笑了起來。

——最近你比平時更多疑。

——因為你覺得明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其實和隨便哪一天也沒啥區別。知道我為什麼選你嗎,哭包,知道原因嗎?因為假如說我有什麼事情無法忍受,那就是一個人只會說他打算幹什麼。所以我他媽沒法信任政客。政客能告訴我的只有他將會做什麼。

——絕對不要讓政客賣你人情,否則他就想……我有沒有說過我是怎麼碰到歌手的?

說過一萬次了,但我沒有這麼回答。有些事情哭包需要說十遍、百遍、千遍萬遍,直到他不再有講述的慾望。

——沒,你沒跟我說過。

——服役三年……

他總把監獄裡的那些年叫服役。

——三年。他們帶我們去亨德森港海灘。

——然後逼著囚犯游泳?換我早就逃了。

——不,不,怎麼可能。他們帶我們去那兒幹活,大個子砍樹。你說得對,我應該揮動砍刀,剁掉看守的腦袋。總而言之,同胞,我們在那兒幹活,歌手和他的朋友正好來海灘。他看見我,說,我們所有人都在為你戰鬥,明白嗎?我看見他,聽見他和我講道理,明白嗎?他說他在為我的權利而戰!我的。然後他笑著走開了。從此我恨那個逼眼兒就像恨毒藥。

他是真的恨歌手。但實際上,事情和哭包毫無關係。他以為他們在談論他,哭包的心都要飛出來了,他甚至險些當著看守的面走過去。但隨即他意識到,歌手在和身邊的男人說話,而不是他。不知道為什麼,哪怕是經歷了九尾鞭、槍托和尿拌飯(因為一名看守被他氣得太厲害了),這卻是傷害他最嚴重的一件事。讓他憤怒得血液沸騰。這件事甚至根本沒有發生過,但哭包心中有某些東西需要它發生,希望他的夢想就這麼終結。我不在乎,正是因為這個,他才能在我需要他的時候拔出武器。

——他們在窩棚那兒等著呢,該走了。我說。——所有人,除了砰砰。你開我的車去接他。他一整天都在監視歌手家。

——動真格的,同胞,真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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