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瑞·迪弗洛里奧 (1 / 3)

伊朗颳起了狗屎風暴。好吧,一月份就刮起來了,但掉下來的狗屎這會兒才砸到我們。全世界都颳起了狗屎風暴。混亂和失序,失序和混亂,我翻來覆去說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它們彼此之間有什麼關係似的,索多瑪和俄摩拉,俄摩拉和索多瑪。家人的照片都放進我的口袋,而不是公文包,從公文包裡取出來,還有我應該交給莎拉粉碎的那個資料夾,要不要先拍幾張照片呢?耶穌基督,我覺得我也染上了尼克松的熱病。我花了那麼多時間跟別人說間諜生涯一點也不像他媽的007,但我多麼想念確實就是的那些時刻啊。我真正想做的是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脫掉鞋襪,猜測哪兒的狗屎會先飛上天。與此同時,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狗屎把南斯拉夫搞得一塌糊塗。北約的小子還什麼都不知道。他是中情局的頭目,卻什麼都不知道。

林登·沃爾夫斯布里克。看見這個名字,你就知道肯定有一對父母花了很長時間琢磨沃爾夫斯布里克前面能放什麼。說真的,聽著很像納粹狂熱崇拜者的名字。沃爾夫斯布里克是美國駐南斯拉夫的大使。別問我他是怎麼得到這個職位的,但大使先生不知怎的撞了公司內部的一道律令。這道律令由秘密行動處【165】發給全世界各情報站的站長,禁止所有大使接觸一切重要行動的秘密情報。我的第一個念頭:好極了。我想說的是,它確實符合邏輯。有些大使之所以能得到職位,完全因為總統喜歡他們,在一個好地方(比方說塞普勒斯)擔任一個好職位就能給自己樹立名聲,繼而走向參議員、州長或副總統的寶座。另外一些大使能得到職位,卻是因為總統無法忍耐這個鳥人,發配去他蘇聯或誰也不在乎的小地方(比方說巴布亞紐幾內亞),不但能消遣他一下,還能除掉潛在的威脅。無論是哪種情況,一個野心勃勃踏上權力征途的白痴可絕對不能被放進決策圈,別的不說,光是找麻煩就夠讓人頭疼了。而這位沃爾夫斯布里克正在和塔尼上將通電話,這個惹是生非的傢伙氣得發瘋,因為禁止他接觸情報違反了十七年前頒佈但仍在生效的什麼總統令。

於是沃爾夫斯布里克通知上將,在律令撤銷前,中情局在南斯拉夫不得進行任何活動,他非常認真,絕對不是開玩笑。他說禁止中情局的任何人來辦公室或做任何事情,無論是貝爾格萊德還是南斯拉夫境內的其他地方。大使先生大發雷霆。更糟糕的是他咒罵局長做了某些事情,而局長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聽說上將氣得把熱水泡檸檬灑了一褲子。電話打到世界各處,調查誰知道這道律令和下達者究竟是誰。當然了,我接到電話的時候只是說,當時公司正在布什先生和塔尼上將的交接過程中,我遵守我得到的所有命令。來自誰的命令?不是秘密行動處,各位先生,假如你們問的是這個。我不制定政策,我只確保政策的執行。有意思的是這話剛出口,我就知道我恐怕永遠也沒法佔據拐角辦公室了,我老婆恐怕會比我更加生氣。

可是上帝啊,1979年的牙買加多麼令人愉快,只有這裡不會下起狗屎雨。好吧,今天不會下。下週我們就要飛往阿根廷了,克萊爾這幾年來第一次心情愉快。我們要學西班牙語嗎?我的小兒子說,這時我才想到我們有三年多沒去過西語國家了。克萊爾這個月用西班牙語打了許多電話,看起來她正在通知她的所有碎嘴姐妹,雄鷹即將降落。真是有意思,某人沒完沒了嘮叨她有多麼討厭這個國家,多麼想回佛蒙特,卻一次也沒提過佛蒙特這三個字。不知道我的繼任者要不要這個鎮紙。管他的,反正我不要……還是要呢?今天我總是心不在焉。媽的,我到底在想什麼?沃爾夫斯布里克。南斯拉夫。上將氣得險些中風。我是說,媽的,公司事實上違反了法律。

轉筆刀可以給我兒子用。操蛋的辦公室不會在意區區一個轉筆刀,就算在意又他媽的怎麼樣?牙買加反正沒人做記錄。我待過的最垃圾的操蛋地方……好吧,不是真的,厄瓜多還要糟糕得多。我的火氣無疑越來越大,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我們要回該死的阿根廷了。我不討厭阿根廷,坐在室外吃著美食欣賞性感的阿根廷女郎當然很不賴。只是這個國家,媽的,我可不想變成愛上這個國家的第一萬個白種男人。我不會愛上它。就算我愛上了它,至少也應該去珍寶海灘,和其他廢物嬉皮士坐在一起吸大麻。

牙買加,一個寧靜的夜晚,全世界現在只有這兒還算寧靜。因為伊朗,他媽的好老天,想到有段時間我們正在往那個方向走。還有操蛋的“噢,該殺”【166】傻笑總統。路易斯說他帶著他的紅脖子屁股入主白宮後不久,他就給公司開了個新屁眼,說我們是國家恥辱,他給我們下的命令比福特多,就快趕上尼克松了。當然了,他不會這麼看問題。他的毛病叫永久性的良心發作。這傢伙想救國外的一些黑人,他媽的天曉得,因為他擺不平自己國內的黑鬼。咱們去破壞種族隔離制度吧,行啊,因為你們需要的只是一雙紅鞋,磕幾下腳後跟就行了。破壞種族隔離制度,為什麼?非國大接受蘇聯資助已經好些年了,因為你知道嗎?屁話歸屁話,但共產主義比我們確實有社會優越性。他想給種族隔離制度打一劑毒針,除掉羅德西亞的納粹狂徒伊恩·史密斯。我知道羅德西亞秘密警察抓了兩個為南非國安局做事的蠢貨。一個人要無能到什麼程度,才會被非洲秘密警察抓住啊!那些白痴抓了我們三個人,南非國安局主動交出了第四個。我的天,那些南非佬真叫一個沾沾自喜。我們就根本不該去他媽的非洲,非洲就交給該死的英國佬、該死的比利時佬和天殺的葡萄牙佬吧,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他們依然熱衷於他媽的殖民主義。耶穌基督,巴瑞,要是被人聽見,會以為你要投奔自由主義了。路易斯至少有一點好,那就是他會叫醒我,讓我想起世界究竟是怎麼執行的。或者是威廉·艾德勒。

莎莉在琢磨上面會不會給她調職。我的秘書有點愛上我了。知道有人愛你自然不是壞事。我老婆已經開始教艾登學西班牙語。蒂莫西都不記得他會說西語了。小夥子聽說我們要走,氣得險些發瘋。什麼蠢事啊這是,他說,把叉子扔在盤子上。真是糟糕,他現在不肯碰美國食物,只想吃螃蟹、黃山藥、醃豬肉和麵包果。我不得不提醒小雜種記住這兒誰說了算。可憐的小傢伙,他以為我不知道他那個牙買加小女友,媽的,從他對艾登說超級英雄玩具蠢得可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允許我補充一句,那些玩具都是他的。倒黴孩子以為他知道愛是什麼。愛就是安頓下來,這才是愛的真相。他媽的安頓下來。

路易斯·約翰遜,我1976年的老夥計,被送回了中美洲,我猜是因為美洲學校今年需要支援吧。必須持續建設這支軍隊,以剿滅敵對武裝,無論它來自社會主義、共產主義和不小心就冒出來的天曉得什麼新主義。雖說我和他從來都彼此看不順眼,事實上我根本沒法忍受那個打老婆的人渣,但他最近經常打電話給我。說什麼他只是想找個人用英語聊天。我很想說,多簡單啊,你別總打得老婆屁滾尿流,不就有人陪你聊天了嗎?但這麼說似乎有點沒禮貌。我們聊秘密行動處——他是行動處的一員,而我不是——還有究竟是誰搞砸了事情。他認為是塔尼上將,他腦子最清楚的時候也只是對公司到底如何執行有個最粗淺的瞭解。塔尼是個辦公室官僚,我說。他只是在磨時間。再說了,他只喝熱水泡檸檬,不碰威士忌甚至咖啡,誰能信任這麼一個人?他還能怎麼樣?坐下來撒尿嗎?不,老兄,真正搞砸了中情局的是尼克松。他從一開始就不信任公司。但你不得不敬佩他的世界觀有多麼簡單:世界上只有兩種人,不是支援他的就是反對他的,媽的我到最後也沒撈到機會和他面談。

因為那個老滑頭犯了個錯誤。你不可能大動干戈地創造出一種他媽的監控文化,等事情敗露後又全面收緊。因為你有那麼多手下在監視別人,你甚至記不清究竟誰在監視誰。更糟糕的是你居然把任務交給豬灣事件的某個參與者,而大家都清楚他們有多麼無能。就這麼說吧,路易斯不但基本上全知道,而且根本不肯保守秘密。據說國防部長在竊聽基辛格。很難相信基辛格會不知道。白宮和戴維營被竊聽。基辛格本人也在竊聽他的助手和各路人馬,我猜其中就包括我,他想堵住洩密漏洞,但漏洞還在源源不斷出現。問題是他們抓了一個我和路易斯都很熟悉的人,路易斯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在電話那頭笑得直打嗝。奇普·亨特。他媽的放什麼狗屁啊,迪弗洛里奧,這次的爛事比爛還要爛,簡直爛到姥姥家了。我的老天啊,哥們兒,怎麼可能是他?他單槍匹馬地毀掉了烏拉圭啊。滑頭迪克【167】選奇普不會是因為讀了他的間諜小說吧?總而言之,他寫的就是那些鬼東西,再說事情都過去快八年了,尼克松的監視文化搞得他自己麻煩纏身。他完蛋的時候差不多把所有人都拖下了水。

說來有趣,1976年比爾·艾德勒打電話給我,我說他要為理查德·韋爾奇死在希臘負責。說什麼他洩露了公司人員的名字,威脅了他們的安全,但那些全都是屁話。他知道,我也知道,我只是必須那麼說而已。狗孃養的尼克松害死了理查德·韋爾奇。他命令我們在希臘散播各種瘟疫,挑起土耳其對塞普勒斯的戰爭。但接下來更糟糕的是,他允許這種爛事的秘密洩露出去。沒多久我們就得知理查德·韋爾奇和他可憐的老婆都死了。雙雙遇害。我的天哪,一位情報站站長啊。另外,胡佛剛嗝屁,狗孃養的尼克松就企圖毀了聯邦調查局。不過,媽的,現在是1979年,誰他媽在乎呢?

我是在腦子裡想還是說出了聲?房間裡沒有人,這是金斯敦的一個寧靜夜晚。我真的該回家了。克萊爾這一秒鐘還在嘮叨什麼非走不可,下一秒鐘就打電話給她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朋友,好像他們真的是她朋友,問美國人學校有沒有墮落。我在旁邊苦思冥想,我在阿根廷還有什麼熟人,有哪些人是我真想聯絡的?天哪,真希望我們能回到一個更簡單的時代,我不管見誰都是為了保證總統的手不沾上血腥,我向他們說明情況,塞給他們現金,向那些手指發癢的混蛋保證我一定幫他們搞到最新款的殺人玩具。假如他們確實特別出色,甚至可以安排他們去佈雷格堡度個令人愉快的小假期。

天哪,我多麼想念辛勤耕耘就一定有收穫的那些日子。我在阿根廷,聽拉巴斯的一名特工說我們終於逮住了格瓦拉。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想起切·格瓦拉。我在想阿根廷,從1967年到現在,這個國家的變化堪稱翻天覆地。聽克萊爾打電話的語氣,你會覺得她剛剛回到了朋友們幫她留著的座位上。那就是我老婆,永遠以為一切都和她離開時一個樣。我覺得她那麼開心,只是因為終於能離開該死的牙買加了。她說她和奈莉·瑪塔吵了一架,我多嘴補充了一句“終於啊”,老兄她氣得那叫一個七竅生煙。牙買加的這些敘利亞人太他媽偽善了,而且一個個都他媽那麼粗俗。我的意思是說,我知道他們是開商店的,但至少中國佬不是這個德行。

——我只是想問瑪塔現金自提賣場是不是她家的產業。我是說,既然是正經生意,又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不知道為什麼,她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冒犯。

——真是想象不出為什麼。

——天哪,巴瑞,你就算了吧。一個人要麼是開商店的,要麼是勢利眼,不可能兩樣都佔。再說了,要是逼著我再告訴她一次,她戴的那種帽子只該出現在賽馬看臺上,我怕我會忍不住把那鬼東西從她腦袋上掀掉。

永遠為他人著想,這就是我老婆。我是賬房先生,講求效率至上。正因為這樣,所以最稀奇的一幫操蛋傢伙以為他們可以隨便找我撒氣。我的意思是說,我明白:想知道關鍵情報的人絕對不會想到去問巴瑞·迪弗洛里奧。還有一點似乎是我老婆不知道的,那就是阿根廷依然處於一場狗屎風暴的正中央。

埃及人喜歡扒掉煽動者的褲子,把他們四肢著地捆得結結實實,然後澆上一身母狗尿,放出一群發情的公狗,公狗會誤以為他們是母狗,操那些倒黴蛋的屁眼。但現在這位伊朗國王就更惡毒了。二月剛過四天,狗屎就澆在了電風扇上。羅傑·塞洛克斯打電話給我。比爾·艾德勒作為特工頂多只是平庸,但羅傑是真正的狠角色,很可能是美國特工裡最優秀的一位。我在華盛頓認識一個人,他認識羅傑和我,問我想不想看羅傑的伊朗報告書。塞洛克斯說的內容與公司告訴卡特的內容完全是兩碼事。他就在現場,說情況很像1959年的古巴,但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事情和宗教的關係很大。

我能理解卡特和其他人為什麼會看不懂這樣的報告。宗教?革命屬於自由主義者、嬉皮士、共產黨和巴德爾-邁因霍夫之流,而伊朗背後的推動力是宗教?少胡扯了,現在是一九他媽的七九年。沙特和伊朗的年輕人有一半生活在巴黎,穿緊身牛仔褲,操屁眼的次數比一般美國基佬還要多,宗教怎麼可能重新興起?然後,羅傑·塞洛克斯被綁架了。

他們嚴刑拷打他,指控他是中情局特工,組織所謂的法庭,宣判他死刑,前前後後還不到一個月。感謝上帝或安拉,羅傑熟讀《古蘭經》。我終於和他通上電話的時候,他說,巴瑞,我要求見那個該死的毛拉。那個混球最後總算露面了,因為他想享受他的勝利,我說,老兄,你去看《古蘭經》,但你不管翻多少遍,經書裡都沒有任何地方准許這種行為。假如你非要這麼做,那就違背了你們的神和先知的旨意。於是他們放了我。雖說他死裡逃生,但兩天前的事情依然讓華盛頓吃了他媽的一驚。你就不得不琢磨了:一件事怎麼可能既讓人吃驚又無可避免呢?

我不認為我老婆讀過任何有關阿根廷現狀的資料。目前就這樣也好,再說我很確定事情還沒有怎麼影響到她的那些朋友。她會想念這幢房子嗎?她在裝飾上下了許多心血,不過她這個人一向如此。哪怕只是在旅館裡住一兩天,她也必須重新擺設一番,把房間變成她的房間。我努力思考我會想念什麼,煙燻雞除外。他媽的搞什麼,巴瑞·迪弗洛里奧,三年時間,你居然還像是坐著“愛之船”【168】來轉了一圈的遊客。也許我該告訴我老婆。她請來共進晚餐的兩位詩人,在1977年之後就再也沒了音訊。還有那位舞蹈家,還有她覺得特別迷人的共產黨員白髮同性戀翁貝託。我能看見他全身白衣的樣子,從頭到腳,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1978年,炸彈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那幢公寓樓轟然炸響,有一小會兒我心想肯定是德·拉斯·卡薩斯干的。但當時他身在牙買加,多半正在了結他1976年沒做完的事情,上帝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我很清楚誰也動不了他。更糟糕的是他自己也清楚。我也清楚沒有人來替換我,但路易斯肯定有人替換。據我所知,這個人幾天前就應該到了。我不知道他叫什麼,我不清楚這是因為秘密行動處效率非凡還是無能透頂。至少有人覺得現在還不到給牙買加畫上句號的時候。你永遠猜不透這個國家和這些人民。有時候聽起來我像是在說菲律賓。

我依然不知道是誰寫了那份該死的報告,也不知道授權者是誰,更不明白現任總統為什麼軟弱成這樣,逼得他們不得不心急火燎地編造出那份報告。現在又沒有鬧革命,連革命前夕都差得遠。老天在上。但就在三天前,叛軍打垮了國王衛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除了羅傑·塞洛克斯之外的所有人。

此刻我看著這間我將再也不會見到了的辦公室,心想我該向老婆透露多少事情。翁貝託會給她帶來最大的打擊,過去這幾周她一直在給他家打電話,她以為要麼是他們搬家了,要麼是她記錯了號碼。她甚至問我,他們會不會存心給她一個錯誤的號碼,而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最詭異的是,她向其他朋友打聽翁貝託的下落時,他們都避而不談。我是說,他們誰都不肯開口,這太奇怪了。連只隔著五個門牌號的費格羅阿一家也這樣。就算他們不知道他究竟出了什麼事,至少也該清楚肯定是出事了。

政治塑造政策。這句話在我的腦海裡飄了一個星期。還有比爾·艾德勒。兩天前他又打電話給我,真是有意思,他和路易斯都打電話給我。英國將他掃地出門,他氣得怒不可遏。

——別天真了,比爾。美國的雞巴再小,英國佬都會隔著大西洋伸頭過來舔。

——說得好。我知道我只是在拖延時間,但也還抱著一絲希望,你明白的。

——你這樣太招人煩了,哪怕作為一名退休特工。

——不是退休,是被開除的。

——我叫番茄,你叫西紅柿,有什麼區別。聖地亞哥怎麼樣?

——聽說夏天的陽光特別燦爛。說真的,迪弗洛里奧,布熱津斯基對這番交談的興趣還不如基辛格的一半大呢。

——也許吧,但你沒聽說嗎?我們到處都在削減費用。等著給電話除蟲的人可算是倒黴了。說到削減費用,你——

——你這張破唱片到底還能不能修好?

——你這暴脾氣。

——現在都他媽二月了,你是不是忘了看日曆?誰脾氣不暴你找給我看看。

——你想要什麼,艾德勒。

——你為什麼覺得我想要什麼?

——哎呀,寶貝兒,你打電話給我是因為你特別寂寞?

——出外勤就有誰不寂寞的,迪弗洛里奧。但話說回來,你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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