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1 / 2)

——彼得·納薩爾到底想要什麼?

喬西·威爾斯在牢房裡轉圈,我敢打賭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踱來踱去。但每次他走進黑暗的角落,我都覺得他會帶著兇器出來給我一個驚喜。多半不是槍,有可能是簡易小刀,他可以像投飛刀似的擲向我的眼睛。每一圈都是這樣。他慢吞吞地從鐵欄杆前走過,眼睛看著我,走到屋角轉身走向牢房裡,直到被歪斜的陰影吞沒身影。這時候他會陷入沉默,你無法透過聲音辨別他在黑暗中的方位。連腳步聲都沒有。有時候他會突然停下,你忍不住會琢磨,他在那裡面幹什麼?他在準備什麼?等他從黑暗中走出來,你有半秒鐘會心跳加速。每次他這麼做你都會心跳加速。我不記得俗話說是什麼更危險了,受傷的獅子還是籠中的獅子?

——一個不再需要提心吊膽的理由。你為什麼突然關心起了彼得·納薩爾?你剛才不是還說你有十一年沒見過那傢伙了嗎?說起來,他是本週第六個問候我的人。現在每個人都想知道進了美國監獄我打算幹什麼。哈,他們為什麼不早點幫忙,不讓我進監獄呢?真是有意思,每個人似乎都認為美國法院會給我定罪。但你想一想——美國佬的司法人員剛開始來敲門的時候,所有人都忘了喬西,讓我自己去搞定他們。現在事情搞不定了,突然間所有人都想自己動手來搞定。

——言下之意?

——言下之意是某些人還在想辦法殺死我。我是說,他們試過了,一次還是兩次。也可能三次,但肯定沒有四次。我在監獄裡的弟兄上週收拾了第四次,甚至沒有告訴我,直到一名警衛上廁所,發現那個逼眼兒的腦袋泡在馬桶裡。他們這會兒正忙著琢磨一個囚犯的腦袋在警衛的馬桶裡幹什麼呢。說到警衛啊,那幫小子,全都是他媽的外行。第一個警衛?現在只能用管子拉屎了,第二個走到我牢房門口,還沒朝空床墊開槍的時候,他已經成了鰥夫,兩天後將發現他本來會當爸爸的。

——真該死,老兄。

——有些人忘了他們為什麼能坐上高位,他媽的又是誰讓他們坐上去的。

——你說得像是有人對你有所虧欠。

——他們當然欠我的。每個人都他媽欠我的。我給了這個國家那個操蛋的政府。

——這個政府已經不再是那個政府了,約瑟夫,沒有人欠你任何東西。沒有人逼你殺人,也沒有人阻止你變成他媽的託尼·蒙塔納【265】,所有人都習慣了假裝沒看見,直到你衝進一個他媽的毒巢,殺了一群他媽的毒蟲,按照你的個性,原因無非是誰踩了你的新鞋。別人欠你的人情早就還清了。這是你自己搞砸的,聽見了嗎?是你自己搞砸的。

他再次走進暗處。我等待他走出來,聽見他似乎拖著腳走路。不,不像喬西。他走出暗處,站得筆直,甚至太直了,就好像他挺起胸膛在等待什麼。

——你希望毒蟲走上新金斯敦的鄧弗里斯路,幹掉你喜歡的什麼人嗎?誰他媽的會在乎一個血逼養的毒蟲?

——沒有人會在乎。但毒蟲懷孕的女朋友?那就不一樣了。《紐約客》登了一整篇寫她的文章。這算是你的風格嗎,約瑟夫?專殺懷孕的小妞?

——滾。

——很有格調,我的唐。你那幫牙買加手下,還有他們既然能滅了一整個街區又何必只殺一個人的思考方式。槍林彈雨,對吧?暴風匪幫。確實有格調。

——是你造就了他們,老大,不是我。你不能先製造出怪物,然後罵他們長得難看。

——哥們兒,我和你打天下的時候,那些小子吃早飯都還要人喂呢。他們的榜樣不是我,老爹。

——你知道我要花多少時間檢查我的食物嗎?

——什麼?你在說——

——二十分鐘,一天三次。你問問老鼠。每天我都要扔一塊食物給老鼠,看它們吃不吃。每天我都等著看老鼠倒地而死。每天我都要把香蕉切成小塊,把米飯壓成小團,咬著牙吸果汁,免得吞下碎玻璃、鏽鐵釘甚至有艾滋病病毒的什麼東西。你知道我吃一勺食物要多久嗎?而且我已經買通了廚房的所有工作人員。

——但誰也不敢啊,喬西。

——也許吧,但既然外面的所有人都他媽的提心吊膽,覺得我鬆口只是個時間問題,那麼他們找到一個更害怕他們而不是我的警衛或囚犯就也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你在鐵欄杆裡待得太久了。

——也許我該重新裝修一下,掛幾張簾子。

——真沒想到你會說這種生死笑話,我的孩子。

——我還沒死呢,大愛醫生。

他在床邊坐下,轉開視線,像是暫時說夠了。自從我來到這兒,現在也是我第一次轉開視線,我第一次注意到牢房和整條走廊都是紅磚砌成的,有些地方的磚塊已經剝落了。看來在牙買加,監獄就是你聽見監獄二字後腦海中浮現出的那個形象。不過至少地面已經是混凝土的了。說真的,進了這種監獄,你會覺得你只需要一個調羹和美國人所謂的進取心,花上幾年就能挖出通往自由的一條路。

——彼得·納薩爾,婊子養的倒黴蛋,跑到這兒來企圖威脅我。

——咦,是嗎?他說什麼?

——就是陽痿威脅要強姦你的那種話。他突然開始擔心金絲雀萬一開口唱歌怎麼辦——他的原話。我永遠說不出這種蠢話。

——我知道。但是,喬西,他不是唯一的一個。

——讓我再問你第兩百次,你為什麼來這兒?

——也許就是來探望一下你。

——你可以在美國探望我。我兩天後就在那兒了。

——真可惜,他們不肯讓你出去參加兒子的葬禮。

——你他媽狗孃養的逼眼兒,德·拉斯·卡薩斯。他媽的逼眼兒。

——你知道我一直覺得你什麼地方特別有意思嗎,喬西?我認識的絕大多數人,他們能關掉脾氣,過一陣再重新開啟,但你不一樣,你能同時既關掉又開啟。你死去的兒子,你連提起他都做不到,卻能輕描淡寫地提起你幹掉的兩個懷孕小妞。你就像所謂的精神變態。怎麼了?有什麼好笑的?

他哈哈大笑,笑了很久,最後甚至開始打嗝,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止不住笑聲。他笑得太久了,我開始有點討厭他,說真的,我以前對他從沒動過這種念頭。

——那麼長的一句話,你來之前是不是練過?

——去你媽的,約瑟夫。

——不,我說真的。那個人叫什麼來著,你知道我在說誰,以前他還有過一個電視節目的。他把木偶放在他的大腿上,木偶動嘴巴,但說話的其實另有其人。

——腹語者。你說我是腹語者?我替誰說話,中情局?

——不,我說你是那個木偶。告訴我,同胞,究竟是誰派你來的?克拉克結尾去掉e先生?說真的,他們那些人還在活動嗎?

——有好幾年沒想到過他了,聽說他在科威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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