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242節(2 / 2)

小說:吉時已到完整版 作者:非10

於是,他無法再相信以往的認知。

“可你這些年來,卻也未曾因這份猜疑而試圖出手對付過我。”姜正輔看著他,問:“敬之,你這些年來重權在握,難道便果真不曾想過要……”

餘下的話,不必明說了。

“若說從未有過此等念頭,便太過虛偽了。”蕭牧坦言道:“想過,且不止一次。”

青年微垂眸,看向小几上的那盞繡著墨竹圖的紗燈:“只是每每夜中登高望及四下燈火,念及幼時在父親面前所立誓言,便又動搖了。如此反反覆覆之下,時常不知究竟何為對,何為錯。”

“直到後來,我遇到了一個人。”話及此處,青年眉宇間肉眼可見頃刻變得從容且明朗了:“見她所為,聽她所言,便答案漸明,從此不再被困守其內了。”

姜正輔聽得眼眶愈紅,眼底卻滿是欣慰:“世叔猜測過,你或還在人世,常會擔心你為仇恨矇眼,失了本心。報仇無錯,你做什麼,也都不為錯,但你自幼心志堅正,心懷蒼生公義,這些本心不可能被全然抹滅,兩相煎熬之下,我恐你就此被磨碎……”

姜正輔聲音已是微啞:“你能於此間守住本心,尋得平衡之道,世叔當真感到萬分慶幸。此乃你我之幸,亦是天下之大幸。”

他看著面前挺拔磊落的青年,面上帶笑,淚水卻已溼了眼角:“若雲朝知曉你回來了……還不知要高興成何種模樣。”

“雲朝被害枉死,我定會為他討回這份公道——”

“不。”姜正輔緩聲道:“此事該由我這個做父親的去做。”

他看向蕭牧:“還有當年時大哥之事……敬之,你如今是否也已知曉真兇何人了?”

蕭牧微抿直了嘴角:“是,往事已悉數明朗。”

四下安靜了片刻,姜正輔啞聲問:“當年之事,我雖非知情者,但袖手旁觀亦是事實……敬之,你可怪我嗎?”

“從前恨過,怪過。”蕭牧就像個尋常晚輩那般坦誠地道:“我曾想,縱只是袖手旁觀亦為幫兇。但一路走到今日,此時已明白了世叔之身不由己——且當年之事,君心已定,誰也無法更改。”

“君心已定……”姜正輔的眼神有些遙遠:“當年在天牢之中,你父親,也曾對我說過這四個字。”

“當日,前去舒國公府拿人,乃我自薦。”他回憶著那一日皇帝勃然大怒的模樣,道:“事出突然,此前我並未得到絲毫風聲,聖人召我等入宮相議,態度無可轉圜……於是我自薦前往查辦此事,出宮之際命人傳信給雲朝,讓他務必將你拖住……以換取些許生機可能。”

蕭牧聞言,不由想到那日在臨水而建的酒樓內,好友拉著他投壺,如何也不肯放他歸家的畫面——

原來……竟是如此。

“我彼時想,此事由我來經手查辦,總好過交到旁人或時家政敵手中。”姜正輔將往日一切言明:“而聖人因此,對我亦存下了‘考驗’之心,一直在暗中緊盯著我的一舉一動。那晚我於天牢內見了時大哥最後一面,他反倒勸說於我,勿要再插手此事……”

回憶到此處,姜正輔露出一絲苦澀笑意:“我那時便知道,兄長那些話,是為了讓我的良心好過一些。”

他強壓下翻騰的淚,看向蕭牧:“你可會覺得,世叔此時與你說這些已難辨真假之言,是在為自己開脫嗎?”

“不。”蕭牧道:“我信父親——”

那是父親會做出的事,說出的話。

他看向面前髮鬢蒼白,面上有著淤青與血跡,眼底寫滿了愧疚的姜氏家主,道:“如今也信世叔。”

青年起身,朝姜正輔抬手施禮:“敬之多謝世叔當年暗中相護之恩。”

“……”姜正輔緩緩起身,顫顫伸手相扶,眼眶中的淚終還是落了下來。

有些話,只需一句,便是莫大救贖。

他不需要這句謝,但需要這份發自內心的諒解以作自我救贖。

蕭牧扶著他緩緩坐了回去。

許久,姜正輔復才得以平復心緒,道:“……我早該想到是李蔚了,她自幼性情張揚熾烈,本就非那肯安於深宅的籠中鳥池中物,這些年來如此模樣,我早該察覺到異樣的。”

“只是她先是失了駙馬,之後又遇你家中遭難,老師之死訊忽然傳入京中,打擊接連而至,她就此一病不起,演得入木三分……我實也被她徹底矇騙了。”姜正輔緩緩吸氣,平復著氣息:“如今回頭細思,實覺可怖。”

“這些年來,我也未曾懷疑過她半分。”蕭牧眼眸半垂:“便是近日晨時醒來,也常有一瞬恍惚,只覺身在夢中,如何也無法將其同那滿手血腥者融為一人。”

他自認早就練就了辨別並接受人心變幻虛實的本領,可此一事,仍讓他久久無法接受。

正因此,愈可見對方這些年來,藏得究竟有多麼一絲不漏,演得溫慈模樣究竟又有多麼深入人心。

他尚且如此……

阿衡又當是何心境?

世間最殘忍的屠戮,也莫過於此了。

“莫非你與李蔚這些年來一直有著往來?”姜正輔聽出了關鍵所在。

“是,當年我離京後……”

紗燈內的火燭輕輕跳動著。

蕭牧將一切前因後果言明,包括晏泯的經歷此時也一併說明了。

姜正輔聽得脊背發寒:“一個是手握盧龍軍的鎮邊節使,一個是她暗中扶持起來的大盛第一商號家主,皆將她視作恩人至親……她想做些什麼,實在是易如反掌。”

他看向面前的青年,心驚之下只覺慶幸:“幸而你足夠清醒堅守,不曾為她所誤,若不然此時這天下江山,還不知是何殘破光景。”

而後定神深思道:“照當下來看,她必不可能只將籌碼壓在你二人身上……”

蕭牧道:“大行皇帝之死,實為被人毒害。”

姜正輔驀地抬眼:“……聖人也是為她所害?!”

而問罷,便覺多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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