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香囊以碧青色做底, 上面繡了一棵翠綠的青松。雖然繡工看上去粗糙,但依稀看得出繡這隻香囊的人所花費的心思。
只一眼,晏長裕便感受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濃烈熟悉感。
他的眼前閃過了那隻繡著鴛鴦的暗紅色的香囊。
雖然他從未佩戴過它, 但他曾看過它很多次, 它的每一處幾乎都刻印在了他的心中。
所以只需一眼, 他就能認出了虞晉腰間那隻醜香囊的出處。
“大殿下莫要胡說, 這是師妹送予本王的生辰禮物。”虞晉臉上帶了一絲笑意, 手指輕柔地從香囊上面劃過,輕笑道, “這是師妹親手做的第一隻香囊。”
胡說。
根本不是第一隻!
她做的第一隻香囊,是給他的,是繡的兩隻鴛鴦,不是一棵醜樹!
有那麼一剎那, 晏長裕下意識想要冷聲反駁,結果他張了張嘴, 到嘴的話,卻全都被堵了回去。
只因他想了起來。
衛元朝確實送過他香囊,但那是前世的事,不是今世。今生他的生辰, 她只以鎮國公府的名義給他送了禮,裡面沒有任何她親手所做的私密之物。
不僅如此, 他們還吵了一架, 她唯一親送給他的只有那幾句冷冰冰的話語。
“……殿下放心,我會想辦法把我們的婚約解了, 往後絕不會再糾纏你!”
這句話裡的每一個字, 她都做到了。
晏長裕定在原地,那一刻, 心臟忽然又抽疼了一下。其實這種疼意,在這幾日幾乎沒有停止過。他也曾懷疑是有人給他下了毒,甚至讓陳文業仔細為他診治過,然都一無所獲。
“殿下這心疾,屬下懷疑恐是因心理原因造成……不過也或許是屬下醫術有限,沒有找到病根。殿下可以再尋名醫診治一番。”
前日,陳文業診了脈,又仔細檢查過,最終遲疑著得出了這個結論。
“不用了。”晏長裕搖了頭,“也就疼了那麼幾下,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如今東宮被各方勢力鎖定,尤其是他的身體,更是被重點關注。無論是請太醫還是去民間尋訪大夫,都難免惹來麻煩。
“許是孤近日太乏累了的緣故。”他沉吟片刻才補充,“過兩日便好了。”
但其實過了兩日,這心疾非但未好,還越來越嚴重,疼得次數越發頻繁,尤其是……每每當他憶起前世記憶時,那疼痛,便會陡然加劇。
只不過晏長裕忍耐力極強,疼著疼著,竟就麻木了。唯有當它疼得劇烈時,他才會想起來。
便如此刻。
……只是一隻醜陋的香囊罷了。他曾經也得到過,若他想要,能得到數不清的香囊。比它漂亮,比它精緻,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在意。
晏長裕雙手攥得極緊,如此這般告訴自己。
*
虞晉口中的師妹是誰,在場的人都知道。
“原來是元朝郡主做的。”聞言,大皇子恍然大悟,一聽那醜香囊是元朝的手藝,他就不覺得奇怪了,笑道,“郡主親手做的第一隻香囊都送予了你,懷思,你們不會舊情復燃了吧?”
何來的舊情復燃?
衛元朝對虞晉根本就沒有男女之情!
晏長裕微微抬眸,目光冷冷地看了大皇子一眼,忽然淡聲開口:“大哥,孤聽說近日你後院一位侍妾懷了孕,孤在這裡先提前恭喜即將又得一麟兒,想來你與大嫂都會很歡喜。”
“歡喜什麼啊,你大嫂都快鬧翻天了!”
豈料聽到這話,大皇子面上一點喜色也無,還深深嘆了口氣,“本殿就不明白了,不過是個侍妾罷了,便是生的孩子也是庶出,她那般在意作甚!”
本來後院女人有孕,要為他添一位子嗣,無論是男侍女,都是件喜事。偏偏大皇子妃性子潑辣,最煩大皇子屋裡的那些鶯鶯燕燕,往日那些女人沒有懷孕便罷了,如今竟然有侍妾有了身子,這便觸到了大皇子妃的底線。
畢竟如今大皇子妃膝下唯有一女,若這侍妾生下一個兒子,那可就是庶長子!
“本殿都說了,這孩子生下來,若是個兒子,屆時直接抱到她院裡,也是她的兒子。偏偏她還不滿意,真真是個妒婦!”大皇子一臉煩躁,“若不是她這麼些年都生不出,本殿何至於要那些女人?我這不也是為了她嗎?!”
大皇子成年後,被洪文帝安排進了兵部。只是與虞晉直接參軍不同,他基本都待在京城,處理兵部的一些事。
大皇子妃的父親乃是兵部尚書,更是大皇子的老師,所以算起來,兩人也算是師兄妹。
兩人婚前便認識,有感情基礎,後來成了婚,起初也是蜜裡調油。只是婚後幾年,大皇子妃只誕下了一個女兒,又霸著大皇子,惹得宮中大皇子的生母賢妃不滿。在去年,賢妃更是賜下了幾個侍妾,大皇子接下了。
自那之後,大皇子的後院便常鬧起來。
這些事不算是秘密,在場的人都不是普通人,當然都知道。
只不過太子從不關注這種後院之事,怎得今日卻提起了?而且偏偏是在瑞王提起師妹元朝郡主後。
瑞王與郡主可也是師兄妹的關係,兩人還曾有過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