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琊山,是京郊附近,它處於京城西部,妙善寺便建於此山頂。上回她與蘇涿光縱馬秋遊之地,即是楓琊山。可如今她望著群山隱隱的蒼青,絲毫未見著是楓琊山的模樣。
“周伯,您是不是走錯路了呀?”
喬時憐將信將疑地問著周伯,畢竟這車伕看著年事已高,夜裡視野不明,不慎走錯路也是情理之中。雖然她與這周伯素不相識,但她信任周姝。
“怎麼會呢?”
周伯反問著話,那聲線藏著不易察覺的情緒。
隨即他極低地笑出了聲,“我帶蘇少夫人來的,就是這裡。”
話音方落,喬時憐忽覺一陣天旋地轉。
她慌亂拽著車沿試圖穩住身形時,她從掀起的車簾外,看到了馬車正直直往懸崖衝下去。
第67章 67 、相隔
京城, 密雲沉沉,風疏雨驟。
城門處,促然馬蹄濺起水霧, 一道疾馳身影驀地勒馬止於前。
經由五日,蘇涿光終是趕至了京城, 卻是在重兵嚴守的城門,見到了由李槐序親自帶兵值守的奉天軍。
隸屬聖上、唯聽皇命的奉天軍在此, 這意味著什麼, 蘇涿光再清楚不過。
這是秦朔的有意安排。
只見李槐序冒雨上前,頓首道:“蘇少將軍。”
蘇涿光冷眼望著被攔住的城門,“何事?”
李槐序答道:“我奉陛下之命,前來在此等候蘇少將軍回京,並告知蘇少將軍,尊夫人的訊息。”
聽到李槐序提及“尊夫人”三字, 握著韁繩的蘇涿光, 發白的骨節微不可查的晃了晃。
雨水瀝瀝,盡數浸落他的輪廓,更襯得冷冽如鋒, 蘇涿光引繩向前,縱是未動及兵刃,那懾人目光掃過一眾奉天軍,便讓後者出自本能地往城門退去。
蘇涿光無視了李槐序, 對著奉天軍漠然說著:“讓開, 我要入城。”
眼見此等情形, 李槐序折身擋住蘇涿光的去路, “蘇少將軍。”
蘇涿光沉聲重複著話:“讓開。”
李槐序暗暗撫上了腰間的環首刀,“蘇少將軍, 您最好先聽我一言,有個心理準備。”
他知雖然奉天軍人多,但他與蘇涿光實力懸殊,若蘇涿光真的動手,他還是有所忌憚的。
蘇涿光將一眾奉天軍悄聲按著武器的動作收入眼底,“你也最好清楚,你現在帶的這幾個兵,攔不了我。”
“不想死,就滾。”
話落時,馬聲嘶鳴,蘇涿光已不管不顧,揚鞭起落,衝往城門。
李槐序當即高聲說道:“尊夫人於五日前從皇宮乘車而出,行至楓琊山時,馬兒無故受驚衝下懸崖。經這幾日搜尋無果,尊夫人怕是已命喪…”
旋即李槐序話還未完,眾人唯見一抹白影盪開雨色,馬背上挺背昂首之人消失無蹤,卻見城牆之下,蘇涿光已單手扼住李槐序的脖頸,死死抵在了城門處。
奉天軍心下駭然,慌忙喊著:“李統領!”
李槐序強忍著頸間傳來的疼痛與窒息,他微睜著眼,得見眼前之人面目冰冷異然,他勉強從口中吐出字句,“蘇少將軍…我只是個傳話的,現在滿城皆知…信不信由你……”
連著一旁的奉天軍亦勸道:“蘇少將軍!您可要三思啊,殺害奉天軍統領,陛下定是會降罪蘇家的…”
蘇涿光眉眼噙著的寒霜更甚,“罪?”
奪妻之仇,殺妻之恨…諸般種種滋味在心底恣意湧生。喬時憐已死,他還怕什麼降罪?他如今扼住的,不只是李槐序的命,更是以此挑釁秦朔高高在上的皇威。
李槐序沒有編造謊話騙他的理由。
透過前世記憶,蘇涿光再明白不過,秦朔若想要獨佔喬時憐,不會製造喬時憐已死的假象把她藏起來,他反是會透過各種手段讓喬時憐入宮,甚至是昭告天下封妃,彰顯他秦朔贏過了蘇涿光,奪得了喬時憐。
可鑄就如今這一切的,正是秦朔。
蘇涿光望著面容漲紅髮紫的李槐序,手上的力道未鬆動分毫。
“浮白!浮白!”
直至一急喚穿過嘈切雨聲,蘇涿光依稀辨得這是季琛。
但他現在沒有心思去理會季琛了,也不欲知季琛來此是作何。
迷濛雨幕間,季琛執著傘,與昭月快步趕至,放大了聲量對蘇涿光道:“先鬆手!她只是沒被尋到,並非死了!”
季琛未想到,蘇涿光竟會直接失了理智。
聞及此,蘇涿光始才偏過頭,接而見昭月匆匆跑來,從懷裡拿出一疊白紙,其上密密麻麻小字縱列,盡是“蘇涿光”三字。
“蘇少將軍,這是時憐留下的。”
蘇涿光鬆開了手,將李槐序拋於一邊,伸手欲撫那疊白紙時,察覺自己指尖盡是雨漬,連著渾身亦是浸滿雨水,故而他又再縮回了手,未敢觸碰。
他抿緊唇,瞄了眼倚在牆角猛烈咳嗽的李槐序,生涼的聲線恍若深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蘇涿光跨坐在野風背上,縱馬馳往了楓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