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極不自然地僵著手指屈於袖內,那霎時相觸的感官遲遲不散。即便二人此前有過不少肢體接觸,但這般陌生的感覺,讓他難以集中注意力。
喬時憐生得纖細羸弱,他每每抱起她可謂是輕而易舉,但他亦刻意避免著不會與她過多親密觸碰。至多便是他摟過她如有素束的腰,多數時候,他只覺她過於瘦,縮在他懷裡像只小貓。
正因如此,他忽略了她身為女子,處處埋藏著盡是可引著他心底難耐的火。
蘇涿光回頭望著榻處喬時憐,恰逢她似是因他抽身的動靜驚醒,二人相視間,他見她惺忪的睡眼還含著淡淡瀲灩,濡溼的睫毛輕顫,盈盈淚點似霰,撥動微光。
他想,她確實擔得起第一美人的名頭。
此番喬時憐漸漸收了神,她憶及夢裡抓著的東西落了空,又見蘇涿光守在身側,大膽的猜測隨之浮現腦海。
難不成…她夢裡抓著的,確實是蘇涿光?
她對著他尷尬地乾笑兩聲,“我適才…夢中多有得罪,還請蘇少將軍見諒。”
蘇涿光面無波瀾:“那你可還記得說了什麼?”
喬時憐心中一緊,“我說了夢話嗎?”
蘇涿光頷首:“叫了我的名字。”
喬時憐哪敢把夢道出,只得胡亂扯著話茬:“想來是蘇少將軍天人之姿,英勇神武,所以又在夢裡…救了我。”
蘇涿光若有所思,“那我在你夢裡救了你,你是否該還恩?”
喬時憐懵住。
他還沒醒酒嗎?怎麼還這樣不講理?
蘇涿光續道:“你送到將軍府的禮還不夠。”
偏巧屏風外,一宮女傳來話:“蘇少將軍,娘娘讓奴婢來告知您,晚宴快開始了。娘娘還問,喬二姑娘身體好些了嗎?若仍不適,晚宴就留在偏殿歇息好了。”
喬時憐這才探看著身在之處,“麗妃娘娘知曉你和我在…”
這不是擺明了要把蘇涿光和她湊一塊?
蘇涿光起身理著衣衫,“喬姑娘,你睡糊塗了嗎?這裡是瑤光宮。”
喬時憐反應過來宮女所言晚宴,瞄了眼窗外昏沉,倏然從榻上而起,“糟了…太子……”
秦朔言之於她,賞蓮宴結束前要告知他答案。他這樣試探,便說明賜婚提前籌備的儀程已安排妥當,現下只需要她這邊鬆口,嫁入東宮不過朝夕之事。
她必須要趕在這之前向秦朔爭取些時日。
喬時憐心急如焚地同蘇涿光道了別:“蘇少將軍,我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了。若是時憐送的禮不夠,改日我再挑些送來。”
蘇涿光:“……”
他方才聽得真切,她是要去找太子。
-
及晚宴始,席設於芙蕖閣。
喬時憐晚了一步。
她欲找秦朔時,便聽宮人說,秦朔得聖上召見,提前離開了瑤光宮。
如此一來,興許秦朔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待見了聖上,賜婚的聖旨擬好,她再無任何掙扎的餘地。
她心煩意冗地坐於晚宴裡,耳邊未歇的喧嚷更是讓她燥意更甚。
席間人影泱泱,身居主位的麗妃笑得溫雅,正與眾人打著招呼,她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從不遠處的喬時憐越過,旋即她側過頭望著近處季琛,見後者會意,勾著唇角回了個確認的眼神。
“你眼睛抽筋了?”蘇涿光問著與麗妃暗中示意的季琛。
季琛懶於和他計較,“喬姑娘都不看你,你真不著急啊?”
蘇涿光淡淡掃了眼對席的喬時憐:“她為何要看我?”
季琛氣不打一處來,晃眼之時見周家老二撇開人群,徑自走向了喬時憐身側,他輕咳了幾聲:“別怪我沒提醒你啊,這宴上青年才俊不少。”
“喏,這不就來了。”
蘇涿光順著他目光看去,喬時憐先是對到來的周焉略感意外,少頃便同周焉說笑起來,頗有一見如故的熟絡。
蘇涿光語氣未有起伏:“周家的人,因為周姝吧。”
“你懂不懂什麼叫近水樓臺先得月啊?”
季琛覺得,來日他若是一口氣沒上來與世長辭了,一定是被蘇涿光氣的。
事實亦如蘇涿光所言,周焉步於喬時憐跟前主動示好,正是為的周姝。
“此次宴會小姝本是想來的,奈何她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沒能拗過家母…最後不得已,讓我來跟喬姑娘賠不是。”
周焉生得英俊,濃眉疏目,笑起來乾淨純粹。
“阿姝好好養傷便是。”
喬時憐暫且擱置下心事,依著禮貌同周焉說道起來。她只覺他性子與周姝貼近,打起交道來極為舒心,故不自覺表現得親近了幾分。
“這是小姝為賠罪讓我帶給喬姑娘的東西。”周焉從袖中拿出一錦盒,其裡裝有玉鐲一隻,那鐲身瑩白無瑕,流光剔透。
喬時憐接過錦盒,心頭一暖,“那我先收下了。”
而此間季琛回過頭,見蘇涿光眉目凝然,神情嚴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