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她早已逐步習慣,但他知,她從前如此配合他,是她願意,非是代表那份羞恥感隨之褪去。
喬時憐通紅著面,牽著他至泉沿,此番藉著漸溼濃的暖霧,熱氣盈滿,她才緩過神。
她脫下鞋襪,腳尖點著水面試著水溫,莞爾道:“這水溫合宜,應是剛剛好。”
雖是瞧不見她在做什麼,但她為防著摔滑,試水溫之時緊緊拽著了他的手。他感受著她動作微晃,足尖點水的輕響,不自覺地勾勒出少女娉婷,眉眼如月,霧間戲水的模樣。
他心頭微動,徑自將她橫身抱起,躍身至了溫泉裡。
“蘇涿光——”
水霧濺起的一瞬,他聽見她小聲抗議著。
他知她又想碎碎念罵他,或是同他吵鬧了。
但不得不承認,在昏黑無光裡,他想要聽她這般斷續嘟囔著,他便可以以此想象出,她面容此刻是何等神色,是那黛眉稍稍一蹙作惱樣,還是朱唇輕輕撅著以示不滿?
或是在這水軟霧溫之中,潑墨般的青絲散於水面,溼漉之色更添得她容顏妍麗,鬢角浸作雲山,面頰氤氳酡紅,一雙含情的眸子斂著秋波,定定看著他。
那雙眼,從來都是最為動人的,他從前總會不由得迷失在那眼裡,以為自己著了什麼道。直到和她成親後,他才知,那叫做動情。
只是這些他暫時不能眼見,唯有去憑著她的面容去想象。
哪怕他很想去知眼前的她,是什麼模樣。
喬時憐在蘇涿光出神之時,已遊至泉沿處取來銀盤的葡萄,她拈起一顆淺嘗後,眸中一亮,“蘇涿光,這個葡萄好甜!”
蘇涿光應道:“這些葡萄是在冰窖儲存的。若阿憐再等個半年來,可以吃到新鮮的,應當會比現在這個更甜。”
“我餵你。”
喬時憐話落時,他聽得水面徐徐拂開的響動,他只覺唇畔一涼,緊接著絲絲帶著甜意的汁液入口,還有著她身上的蘭息逼近。
她將咬了一半的葡萄,喂到了他嘴裡。
蘇涿光怔神之際,循著那酸甜吻住了她的唇。他本以為喬時憐所說的喂,不過是拿來幾顆葡萄給他。
嘩啦水聲裡,喬時憐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盡力回應。
此番她想的盡是篝火處西風同她說的話。
西風說,若想要蘇涿光的雙目復明,有一法子,即是調動病者全身陽氣解毒。至於這調動陽氣,則是男人在動情之時自發而成的慾念所成,挑起的情.欲越盛,越能攻克毒性。
是以此法如何做顯而易見。她想著蘇涿光是她的夫君,此事她去做,亦合乎情理。只是喬時憐一心顧著蘇涿光的眼睛能否恢復,絲毫未去細想這等錯漏百出的話有何不對。
直至她察覺水中的不對勁,“蘇涿光…你…”
第63章 63 、靜好
泉映暖波, 水霧輕纏。
“蘇涿光…你……”
喬時憐吻著蘇涿光的間隙,察覺在煙影朦朧之下,他的指腹隨著律動的熱流, 假作不經意拂過她沒於漣漪下的水軟,似及未及, 若輕若重,很快便被她瞧出他是故意的。
她抬眼看著如紗氤氳裡, 他未束的發似墨散於水中, 兩指寬的眼紗穿過髮間,霧色綽綽,他端端的宛若八風不動的謫仙,恍不可及。偏偏正是這樣瞧著無所欲求的面,在那水下徐徐掠掠,逐步點引著她的念。
她不由得輕嗔了一句:“登徒子!”
蘇涿光面不改色, “不僅是, 還流氓,下流,無恥, 變態,混蛋。”
喬時憐聽他細數無遺地重複著他的話,她抬手挽起水簾,指尖捏著他的面頰, “你…你知道就好。”
卻是得一溫熱澆落, 他的掌心已攬住她肩處溼霧。
“所以阿憐不覺得, 你在一個登徒子面前, 設下的考驗太難了嗎?”
蘇涿光順勢把她向自己貼得更近了幾分,他稍稍低下頭, 埋在那水面波瀾與玉柔花軟相接處,唇間呵出的熱氣盈滿她懷裡,“更何況,這個登徒子是心悅你的。”
他的吻極深,像是印證他話中所言,他是心悅於她的,所以才會想要去貼近,去從彼此體溫裡汲取種種。微晃的水似是愈熱,喬時憐藉著泉水浮沉,環住了他勁瘦的腰腹。
她想,她應是照著西風所說去更加主動。但所謂調動他的慾念,對她來說似乎太過輕而易舉。
她只是像小貓輕撓般咬著他的後頸,纖手心疼地撫著他臂上那不斷被加深的印記,她便能聽得他漸沉的氣息拂過水麵,盪開水下更為錯亂的動作。在這暖意覆灼渾身裡,她分不清究竟是陷入了溫熱泉中,還是溺於他熾烈裡。
蘇涿光拋卻了從前慣於錮住自己的念頭,諸如理智,冷靜與自持。他好似從不擅長在她面前持有平常的模樣,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曾以為放縱自己放出了心頭的兇獸,所以他加以枷鎖,剋制,日日囚住搖搖欲墜的牢籠。
到後來,他偶然發現,能夠以疼痛的方式去維持這道滿是裂痕的枷鎖。卻不知不覺,將那疼痛鑄成了相思的印記。從此他再也難以持住這道破裂的鎖,在她溫柔以應,心疼撫著之時就徹底淪陷。
愛意從不是隱忍剋制。
他從前在面對自己迥異一面時,就該知,這是他需要去直面與開釋的。心中那道濃烈慾望非是會傷她的兇獸,而是因動情而生的念頭,經由與她的朝朝暮暮,成為了她渴求著的回應,她不安時的著落地。
這是情之一字所起之處,他不該錮住它。
水聲潺潺裡,他繫於發處的眼紗不知何時滑落,浮於波紋晃漾的水面。她在促然聲中掠起掉落的眼紗,撩起水漣正欲為他重戴於好時,他卻指尖纏住那眼紗,摸索著她的面容,將她的雙眼縛住。
雙目忽被縹緲溼沉的白紗遮掩,失去視覺的憑靠,她下意識地緊緊抱住他,不敢鬆開分毫。她更是怕會不慎掉入水裡,雖然知他會護住她,可她總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卻是在此間隙,他的侵佔顯得更為深重,她情不自禁地發出斷續的低囀吟聲。
“蘇,蘇涿光…”她反覆呢喃著他的名字,像是在這樣難以眼見之時期待著他的回應。
“我在。”蘇涿光捧著她的臉頰,以唇齒席捲熱意,佔有著她的氣息。
隨後他徐徐抬起眼,試圖看清她的面容。如今他的視野經由用藥恢復了些許,他能借著燭火,勉強辨清咫尺前她模糊的輪廓,那青絲沾溼間,溼漉漉的白紗撥開霧氣。只是更多的,他還難以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