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將闌悶悶不樂地在那撥弄手指上的儲物戒和鈴鐺,看起來幾乎要被盛焦說哭了。
盛焦蹙眉,用力捏住他的下巴,冷冷道:“你若當時告訴我……”
話音戛然而止。
若是六年前晏將闌將一切告知,盛焦也許根本做不了什麼。
他那時只是化神境,連闖入獬豸宗都做不到,更何況和整個中州虎視眈眈的世家對抗,年輕的天道大人沒有修為沒有身份地位,只有一腔上頭的熱血衝動。
也許結局會比現在還要糟糕。
見盛焦態度似乎鬆動了,晏將闌小心翼翼地在盛焦捏著他下巴的手腕內側親了一下,討好地彎著眸子朝他笑:“盛焦,我想你了。”
盛焦幾乎想冷笑,將手冷冷收回來,根本不相信小騙子張口就來的甜言蜜語。
若是想了,方才就不會跑。
比兔子還快。
晏將闌噎了一下,忙解釋:“三個月前的事兒都賴玉頹山,他……我明明告訴他等事兒了了就將真相告訴你,並不是故意瞞你。”
盛焦默不作聲。
晏將闌又熟練地貼上去,抱著他將臉埋在他頸窩低聲道:“盛焦,盛宗主,盛無灼,您就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別生氣了唄。”
盛焦按著他的額頭往外推。
晏將闌死皮賴臉地貼上去:“剛才逃走也是我不對,我就是一時心虛作祟上了頭,我有錯我有罪,任盛宗主責罰。”
盛焦冷眼看他。
晏將闌這輩子都沒認過錯,這回倒是讓盛焦大開眼界,想看看他到底能認多少錯。
晏將闌又低聲下氣地說了好幾條無關痛癢的錯,盛焦還是一字不發。
晏將闌幽幽看他,終於裝不下乖巧,皮笑肉不笑地磨著牙道:“差不多得了盛無灼,適可而止懂不懂?我連奚家人都敢殺,逼急了我可什麼都做得出來。”
盛焦眉頭一皺,終於冷聲道:“我並不在意你殺了奚擇。”
晏將闌愣了。
盛焦從婉夫人口中得知晏將闌這些年的苦楚和經歷,也理解晏將闌的恨和狠,但重逢後晏將闌卻字裡行間都在畏懼什麼似的。
當時他見到盛焦時也是轉身就跑,好像屠殺奚擇這個罪名讓他在盛焦面前總是不自在,平白給自己戴上一重脫不掉的枷鎖。
“我……”晏將闌低聲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心狠手辣、冷血無情,可……”
可盛焦愛慕的心上人並非是那種處心積慮算計、殘忍心狠地屠戮他人的罪人,而是驕縱恣睢高高在上身份尊貴的小仙君。
小仙君乾乾淨淨,始終都是被人懷疑、可憐無辜的受害者。
不像他處心積慮,城府深沉。
晏將闌明明知道盛焦喜歡的並非是他的身份,但常年壓抑讓他不知不覺嚮往乾乾淨淨的光明。
他想將自己所有的不堪和陰暗全都藏起來,不讓盛焦窺到半分。
就好似六年後初次重逢時,盛焦前來亂糟糟的醫館,晏將闌那時的難堪並非是故意偽裝。
——那是實實在在的窘迫和尷尬。
晏將闌正想著,盛焦突然粗暴地按著他的後腦強行將他擁在懷裡,冷冷啟唇。
“閉嘴。”
高嶺之花的盛宗主又形象大跌地讓他“閉嘴”。
盛焦身形高大頎偉,兩手一環幾乎將晏將闌單薄纖瘦的小身板完全攏到懷中。
晏將闌十五歲結嬰,哪怕卯足了勁啃靈丹也還是矮了盛焦半個頭,加上這些年體虛病弱,乍一被抱住莫名有種自己被禁錮在封閉空間的恐慌錯覺,忙用力推了推盛焦。
盛焦雙臂有力根本不為所動,冷冷道:“算賬吧。”
“還有什麼賬要算?”晏將闌愕然道,“我不是都真情實意認過錯了嗎?”
盛焦古井無波,抬手將晏將闌的耳飾摘下來,冷冷道:“我原諒了?”
言下之意,你認錯歸你認錯,我生氣仍舊繼續生氣。
晏將闌:“…………”
晏將闌渾身寒毛卓豎,再次生出最開始見到盛焦時的那股毛骨悚然,他下意識想去聽盛焦是不是還在生氣,但耳飾被摘掉,耳邊聲音迷迷糊糊根本聽不清。
更何況花開那種只有靜下心聽才能聽到的微弱聲音。
“我……”晏將闌抬手去夠耳飾,“先、先給我耳飾。”
他要聽聽盛焦到底是在和他說玩笑話,還是真的餘怒未消,打算將他就地正法。
盛焦隱約猜出來“閒聽聲”的大致能力,抬手隨手將耳飾丟到後院池塘的水中,大手緩緩按住晏將闌的後頸,冷冷道:“不要聽我。”
晏將闌心虛地收回視線,仔細辨認盛焦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