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渡玄手背上的血痕裂開,有鐵鏽氣溢了出來。
在這時候手上尖銳的痛意與心中的滯塞鈍痛相比都變得空幻起來。
小希不願意跟他有一個孩子。
但她不是不喜歡孩子,而是不能接受他。
當初嫁給蕭言的時候,蕭言還在病中,就急著和沈希圓房,她沒那麼熱衷於床笫之事,卻並沒有拒絕蕭言。
她是願意為平王府生下繼承人的,她也不排斥生育這件事。
沈希真正厭惡的從來都是他罷了。
想清楚的哪個瞬間,蕭渡玄心底的鈍痛都變得尖銳起來,有凜冽的寒風化作利刃,往心臟的最深處刺去。
蕭渡玄按住沈希的手腕,剋制地說道:“先冷靜些,小希。”
但這個時候僅僅是央求她冷靜是沒有用的。
沈希的情緒快要突破承受的極限,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她拼命地掙扎著,將蕭渡玄的肩頭都抓出了血痕。
最終他沒有辦法,只能先給她餵了些安神的藥物。
蕭渡玄將沈希抱回到床帳內,她沉睡過去的時候,眉心依然是微微蹙著的。
這個孩子是上天的恩賜。
但到來的時機卻實在太糟糕了。
蕭渡玄心底更多的思緒卻是悔不當初,如果他一直溫柔待沈希,他們之間會不會就不一樣?
*
沈慶臣是夜裡入宮的。
原本聽說沈希要回來,一家人都高高興興地等著。
中秋進宮的時候,雖然到了宣光殿,但只和沈希簡單說了些話。
這回沈希能回家,可以敘說的情誼就太多了,沈宣更是高興得快要跳起來。
但不知為何,晚間的時候,宮裡又傳信說臨時有宮務耽擱了,皇后娘娘恐怕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
眾人都有些低落,沈希如今做了皇后,執掌鳳印,忙碌也是應當的。
可夜深時皇帝忽然急詔令沈慶臣入宮。
蕭渡玄沒有言說是什麼事,他本能地就覺得是沈希的事。
來到明光殿的時候,一向注意儀容的沈慶臣連衣冠都是亂的,在見到那滿殿神色凝重的御醫後,他更是差些踏錯了石階。
胸腔裡劇烈跳動的心臟。
沈慶臣幾乎是帶著殺意踏進明光殿的。
便是曾經被先帝關入囹圄、趕盡殺絕的時候,他對皇家的恨都沒有這樣深過。
他們沈家向來子嗣不豐,沈慶臣更是隻有一對兒女。
長女沈希容色清美,娉婷嫋娜,在整個上京的世家女中都是數一數二的矜貴,就連夫家也是再好不過的平王府。
如果不是被新帝強掠進宮,她本來該有很美滿、很幸福的一生。
沈慶臣略顯風流的眉眼扭曲,眼底更是一片血紅。
他快步踏進了明光殿,啞聲逼問道:“沈希怎麼了?”
沈希躺在軟榻上,她闔著眼眸,因為安神的藥物,身軀慢慢地放鬆了下來,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
蕭渡玄坐在太師椅上,輕握住沈希的手。
那雙玄色的眼裡是晦澀的柔情,太過複雜,即便是沈慶臣也沒能一眼就窺清楚。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希身上。
“小希!”沈慶臣失聲地喚道,他的聲音顫抖,容色更是煞白失血。
他向著皇帝歇斯底里地吼道:“她怎麼了?你把小希怎麼了?”
蕭渡玄在沈希這裡的信任告竭了,在沈慶臣這裡也是一樣。
他心裡太驚慌無措了。
在宦海里浮沉經年、身處絕境也能強撐過來的男人,此刻就像是全然失去了理智一樣,還是常鶴強將沈慶臣給攔了下來。
“沈大人,您先別急。”常鶴拉住沈慶臣,“娘娘是有了身孕,剛剛才睡過去。”
身孕?
沈慶臣的腦中“轟”的一聲炸開。
他靠在博古架邊,手臂強撐在身側的樑柱上,方才沒有失態。
儘管知道沈希自小就比別的孩子要成熟些,但在沈慶臣的心中,她還是那個隱忍柔弱的小孩子。
他不太能將沈希和有孕這兩件事給聯絡到一起。
但更令沈慶臣震駭的是常鶴接下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