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又兵衛的煩心事

在與大坂城和江戶城相距甚遠的九州筑前國中,即將生一起不算小的事件。

筑前國位於九州的最北部,與長門國隔海相望。這裡的氣候常年溫和溼潤,擁有著大片的平原地帶,農業較為達。

現在筑前名島總共五十二萬三千石的領主,是黑田家的家督長政。長政是黑田孝高的嫡長子。黑田孝高是當年秀吉的智囊“兩兵衛”之一,是個非常有能力的軍師兼大名。現在因為出家,所以法號名為“如水”。

黑田氏據說是宇多源氏佐佐木流的後人。在黑田高政時代,黑田氏離開了近江,來到了備前國的邑久郡。在高政的兒子重隆的時候,又來到了播磨國。重隆的兒子職隆出仕了當時播磨的有力豪族小寺家,並迎娶了小寺政職的養女為妻,從此自稱“小寺”苗字,成為了小寺家的一門眾。

後來,職隆之子,也就是著名的黑田官兵衛孝高,轉而侍奉了織田信長,進入了當時還名為“羽柴秀吉”的已故太閣麾下。因為小寺家與織田家為敵,所以孝高恢復了自己的“黑田”苗字。

隨後,黑田家在天正十五年(1587)受封了豐前國十二萬石大名。在關原合戰後,因為戰功,受領了現在的筑前國五十二萬三千石。也就是現在的黑田家了。

黑田家在如水與長政的經營下,擁有了許多非常有能力的家臣。像黑田八虎,黑田二十四騎,都是最好的象徵。在長政時期,也擁有了大批的九州本地的新家臣。

可是,現在表面看似風平浪靜的黑田家,實際上也在自家的內部有著許多導火索一般的紛爭。現在在上一代家督如水病重,昏迷不醒之時,這些紛爭也隨之越來越肆無忌憚與明顯。

這裡的火藥味越來越重,隱隱有爆之勢。

……

……

距離黑田家家督長政居住的福岡城有十幾裡的地方,是一座名為益富城的城池。

益富城的別名又叫大隈城,是一座山城。大隈城大約築城於永享年間,由大內盛見所築。在成為黑田家的領地後,這座城的主人也隨之變換。

大隈城城內。

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男人端坐在房間的正中間。

他有著粗壯的手臂脖頸與健碩的身體,格外方厚的下巴尤其明顯。他的眼神非常沉穩寧靜,又不失宛若鬼神一般的銳利與鋒芒。這讓人一看就知道,此人必定是身經百戰的武勇之人。

他就是這座大隈城的城主,後藤又兵衛基次。位列黑田八虎、黑田二十四騎的他,的確是個身經百戰的勇士。

又兵衛在年幼的時候,他的父親新左衛門就去世了。他是由黑田孝高,也就是如水撫養長大成人的。後來,他因為叔父謀反而被牽連,被迫離開了黑田家。在四國征伐時,又兵衛立下了大功,於是便在如水的同意下返回了黑田家。關原合戰時他也隨同出陣,在立下功勞後,便被授予了總共一萬六千石的嘉祿郡大隈城。

按道理來說,現在應該是又兵衛人生得志的時候。但是……

“唉……”

又兵衛突然出了一聲嘆息聲。

“父親大人,兄長大人從福岡城傳來了書信,好像是老主公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據說天時不多了。”

將一封書信畢恭畢敬地交給又兵衛的濃眉大眼的少年,是他的次男正方,今年年僅十三歲。

“老主公……果然是這樣麼。近來久久昏睡不起,果然時日已不久……”

又兵衛在看過之後,有些感傷地放下了手中的書信。

這封信是又兵衛的長子基則從福岡城那邊寄過來的。

基則今年十五歲,長相性格與父親又兵衛非常相似,小小年紀也是武勇過人。現在他是主君黑田長政的側近小姓,所以生活起居都在長政所在的福岡城內。

因為是小姓,所以基則更瞭解福岡城內的近況與黑田家的整體狀態。

上一任家督黑田如水現在隱居的地方,就在福岡城的二之丸內。所以基則能夠清楚地探查到老主公如水的病情狀況。

從幾年前開始,如水的病情就逐漸嚴重了起來。即使是去近畿的有馬溫泉休養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也不見有什麼好轉。已經放棄治療自己的疾病的如水便決定返回黑田家的領地,在福岡城的二之丸住了下來。

一開始,如水還是能自己起居,有非常清晰的意識的。但是這一兩年來,他的健康狀況一日不如一日,現在也是幾乎每天都處於昏睡之中,無法起身。不說本身就醫術高的黑田家一族自己人,連從南蠻來的醫師也說,已經沒有辦法迴天了。

許多家臣都為此感到萬分擔憂,包括又兵衛。

當然,這份擔憂,並不單單只是對老主公病情的擔憂,而且還是涉及到黑田家內部鬥爭的擔憂。

黑田家內部的矛盾,也可以說是新一派家臣與老一派家臣之間的勢力紛爭。

老一派的家臣,也就是曾經跟隨老主公如水的播磨時期的老臣,就像又兵衛還有井上之房,母裡友信,慄山利安以及黑田直之等等一類的老臣。而新的一派,則是現任家督長政那一派新提拔上來的家臣。

說實話,長政的氣量,完全不及其父如水。這從長政對待又兵衛以及一群老臣的態度中就可以看得出來。

在老主公如水意識還清醒的時候,大家都不敢明面上鬥爭什麼,包括長政也沒有對此事出聲。但是,在如水病重整日昏睡不醒的現在,長政與那些新一派的家臣們似乎也是越來越肆無忌憚了起來。這就招致了許多老臣的不滿。

又兵衛就是被捲入這些鬥爭中的人。他與長政在年少時期就性格不合,多有衝突。現在因為又兵衛本人的威望、實力與功績,以及父親如水對他的高度評價,更是讓長政對他嫉恨不已。而且,又兵衛也是屬於老臣一派,與黑田八虎走得非常近。、

以長政的氣量,是絕對不可能容得下又兵衛的。在父親如水還清醒的時候,長政不敢對又兵衛做什麼。但是,在父親如水身體近況日下的這幾年,他對待又兵衛,可謂是刻薄加上無數的打壓。

又兵衛雖然對此非常憤怒,認為這是對自己的侮辱。但是由於他那忠義的性格,所以將長政對他的侮辱刻薄與打壓都忍了下去,在這種氛圍下頂住自身的壓力繼續侍奉黑田家直至現在。

可是,長政對他一族的打壓,似乎並不會因為又兵衛的再三忍讓而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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