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說著,韌子鼻頭髮酸:「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我偶爾還能到他家住著,他還樂意給我做飯呢。四捨五入,也跟結婚差不多了。」老爺子卻說:「四捨五入個屁,你自己硬自己的,這叫結婚嗎?這叫守寡!可長點志氣不?」

韌子愣了愣,又說:「可是您叫我別追的呀。」老爺子極力撇清:「那我可沒這麼說,我是叫你考慮清楚!」韌子便道:「我現在不考慮了麼!我要不考慮清楚,我前天就已經拉著999朵玫瑰上小山哥辦公室了。」老爺子聽了這話兩眼一抹黑:「嗎呀,你這什麼破招兒?」韌子點點頭:「我想也不靠譜,999朵玫瑰搬上去很累的。」老爺子簡直一口血險些噴出來:「這個是重點嗎?你傻呀?有你這麼上來就敲鑼打鼓的嗎?人家不嚇死!以後你都得在保安那邊上黑名單。」

「有那麼誇張嗎?我看好多人都這麼追人的!」韌子不服氣,「我問了人呢,說智宣也拿玫瑰花在辦公樓那兒敲鑼打鼓送我哥呢,我哥這麼冷的人都覺得受用呢。」老爺子摸著腦袋說:「人家兩情相悅搞這些是情趣,你跟人八字還沒一撇搞這種叫騷擾!」

韌子臉上全都是挫敗:「真的嗎?」老爺子語重心長:「你想想,要是老郭家女兒捧999朵玫瑰上你辦公室挖你出來,大聲表白,你感動嗎?」韌子想起老郭家女兒190的身高、坐過牢的歷史,一怔:「不敢動。」老爺子問:「上保安黑名單嗎?」韌子點頭:「必須上。」

「唉,算我前世欠你的!下輩子你當我爹吧!」鬱老爺嘆道,「你這樣可不行啊。」韌子迷迷糊糊地說:「我知道自己沒希望的。」鬱老爺卻說:「我看吧,希望也不是沒有的。事在人為嘛。我要老想著辦不到、辦不到,今天也沒這個身家供得起你可勁兒造。」韌子的眼睛一下就亮起來了:「這、這還能有希望啊?」鬱老爺便說:「有,必須有。」韌子原是渾身乏力的,現在一下就來勁兒了,抱住他爹說:「爹呀,您可真是我親爹呀!」

老爺子心想:「我是怎麼養的這兒子啊?我對他難道還不算悉心栽培嗎?怎麼養成這個樣子?」老爺子算是認命了,他就是作孽養了這個一個傻兒子,到這把年紀了,別人都安享晚年、含飴弄孫的,就他居然還得指導自己兒子搞基!

其實搞基這回事,鬱老爺也是抓瞎,他從未有過類似的經驗,也不認識這樣的朋友。可他覺得,人心都是大致相同的,憑他幾十年識人、認人的經驗,也錯不了太多。老爺子便道:「你這個情況,要做的第一點是什麼,你知道嗎?」

韌子說:「我要先跟他說我喜歡他?」老爺子說:「屁!」韌子一愣:「我想起來了,您說了,我這樣會嚇著他。」老爺子嘆氣:「其實,嚇著他倒是其次。主要是你這麼說啊,他其實不會當回事兒的。」

韌子倒是開竅了,想明白了,自己在別人眼裡就跟三哈一個樣兒,三哈說喜歡你,你能信麼?三哈誰不喜歡啊?

鬱老爺和韌子談完心,看韌子的精神也好多了,才放心了些,只說:「真是心病還需心藥醫。」又想:「沒想到韌子也有心病了!」

他剛下樓,就見鬱韞韜玩著手機,不知給誰發資訊。他就說:「又跟智宣聊天呢?」鬱韞韜說:「沒,我跟顧曉山說韌子病了,他說要過來看看呢。」鬱老爺點了點頭:「也行吧,橫豎我也想叫他來看看咱瓜娃子。」

下班時間剛過不久,顧曉山就上門來了,還帶了一籃水果。鬱老爺心想:「你帶籃水果做什麼,你帶束玫瑰花比什麼都好使。」可鬱老爺還是笑呵呵地迎接客人,又說:「人來就行了,帶什麼禮?」顧曉山笑著說:「沒事,就看韌子樂不樂意吃。韌子不愛吃,就給三哈吃,也不浪費。」

鬱老爺還是挺平和的,看起來和平時一點區別都沒有。顧曉山也沒看出異樣,聊了聊天就自己上樓去韌子房間,跟平常來串門一樣,是很隨意的。

韌子一早被告知了顧曉山要來,反而是睡不著了,一顆心忐忑得要緊,豎著耳朵聽外頭的響。有幾次是保姆過來開門,害他心情跟過山車似的,實在受不了,還叫保姆不要再進門了。於是當三分鐘之後門又被開啟的時候,韌子就悶悶不樂地說:「不是叫你別再隨便進來嗎?我現在說話都不好使了是嗎?」顧曉山覺得好笑:「二少爺,好大的架子。」

韌子聽見顧曉山的聲音,尾巴都要搖起來了,扭過頭來看見他,臉上的神色也生動起來。顧曉山提著水果籃進來,在床頭放下,又說:「生病了啊?」韌子點頭說:「發燒了。」顧曉山自然地伸出手來摸韌子的額頭。韌子正發著熱,感到顧曉山的手是涼的,摸在自己的頭上很舒服,他也暈乎乎的,就紅著臉看顧曉山。

顧曉山說:「是有點燙。怎麼燒起來了?」韌子正暈乎著呢,啥也不懂得說。顧曉山只以為韌子又犯傻,沒在意地笑了笑,說:「大夏天的還著涼發燒,你也是能的。」韌子才慢慢回過神來,看著顧曉山說:「那是因為我有事情想不通……」顧曉山依舊笑:「哦?什麼事啊?」

聽顧曉山的語氣,果然是沒把韌子的煩惱當回事的,就是逗小孩那樣問他一句。韌子總算是明白了他爹是對的,他現在就算立即擺出999朵玫瑰跪地求婚,顧曉山也不會當回事兒。如果是平常,韌子早要一股腦說出來了,尚幸他被父親提醒過:「『煩惱』要吞吞吐吐,才像『煩惱』。『心事』,要欲言又止,才能讓人感興趣。而感興趣,是讓對方閒來無事想起你的關鍵。」

於是,韌子也就壓下了那股「有一句說一句」的痛快勁兒,忸忸怩怩地別過頭,不說話了。這樣的韌子也算是很新奇有趣了,引得顧曉山追問:「怎麼了?還真有心事啊?」韌子聽著就不爽了:「什麼意思?我就不能有心事嗎?我可是好幾天沒睡好吃好了,你看我都瘦好幾斤了。真的是心裡難受,才生病的。」顧曉山這才仔細打量韌子,見韌子原本荔枝肉一樣白嫩豐盈的腮果然有些凹了,臉蛋也蒼白得很。顧曉山還真的有些擔憂了:「不會吧?你還能幾天沒吃好、沒睡好?」韌子便說:「這有什麼好騙人的?」顧曉山果然認真起來了:「怎麼回事?誰給你氣受了?」韌子又不說話了。顧曉山笑了笑:「哈,還真有心事了?」韌子悶悶地點了點頭。顧曉山也不逼問了,只摸了摸韌子發燙的額頭,說:「那也得好好休息,知道嗎?」這聲音說得極溫柔,韌子聽著簡直要醉倒了,暈乎乎地點了點頭。

顧曉山陪了他好一會兒,說的都是不相干的話題,一個字都沒再提起韌子的「心事」。韌子原本還覺得,是不是自己的「心事」還是沒引起顧曉山的「興趣」。但老爹說這些成年人的「禮貌」。

這確實不假,顧曉山沒問,但也留心了。他跟韌子說完話離開韌子房間,走到外頭的時候剛剛好遇見保姆,就順嘴問了一句韌子最近是不是不開心。保姆也不明真相,只說實話:「是呀,就是他剛從外面回來的頭一天,就和老爺吵架,一會兒他說要拐杖,一會兒老爺說要拐杖!鬧了一整晚不消停的,之後每天他都吃不香、睡不下的,可叫人著急了。」顧曉山聽了也皺起眉來,確實感覺事情並不簡單。

韌子還不知道這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真的奏效了,原本想跟鬱老爺抱怨:「老爸,你到底會不會溝仔啊?」然而到了晚間的時候,顧曉山忽然發了條資訊,問他吃不吃宵夜。韌子回答:「你是不是忘了?我病著呢。」顧曉山說:「你還知道自己病著啊?還不睡?」

這個韌子漸漸發現了「異常」:以前他和顧曉山,是沒事不會互發訊息的。但現在顧曉山好像還挺關心他的,時不時會問問他吃飯沒,睡得怎麼樣。沒事也逗逗他樂什麼的。這種資訊,以前顧曉山肯定不會發的。估計顧曉山真的把他「有心事」這件事當回事兒了。畢竟,韌子都無法好吃好睡的,肯定是出大問題了。顧曉山想著,韌子的老爸、老哥都不靠譜的,今年連韌子的生日都忘了,估計這倆到現在都還沒發現韌子不對勁兒呢,還得他多看著些。

韌子一下就從「老爸,你到底會不會溝仔」過渡到「老爸,你真的會溝仔啊」。他現在可吃得好、睡得好了,每天都倍有勁兒,眼巴巴地躺床上等手機響。就他麼一條「吃了沒」都讓韌子樂半天。要是偶爾韌子說一句「沒吃多少,其實想吃橋頭店那家米粉」,半小時內,米粉就會有專人送到他房門口,那滋味兒,甭提了。韌子嗦粉嗦得稀里嘩啦的,差點沒連盤子都舔乾淨。最爽的一次是他說要吃蠔仔粥,開門的時候,居然是顧曉山親自把粥送來了,說剛下班,正好順路。韌子感動得恨不得當場脫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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