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九章 為家 為天下 為誰(1 / 2)

莫太監在宣旨之後,得到了山東巡撫和布政使的熱情接待,山東總兵李孟自然還有厚禮呈送,在校場上遇到的小小不快,自然也就是煙消雲散了。

在濟南府一共呆了五天,臨走前的最後一天晚上,有幾名濟南城內的平民百姓突然出現在欽差宅邸旁邊,外面李孟的護兵看守的嚴密,這些人好不容易得了個空隙,才從後院一處坍塌的牆那裡混了進去,交給了莫太監一些檔案,又談了會,這才是悄悄的跑出來。

莫太監這才是完全的放下心來,來山東宣旨本來就是個麻煩事,還好明裡暗裡的所有差事,這次都是辦完。聽方才這些錦衣衛的暗探稟報,說是山東總兵李孟雖然跋扈了些,威福自用,甚至都有些瞧不起巡撫和鎮守了,不過卻沒有什麼異心,他是一個粗陋的兵痞,出身及其低下,沒什麼見識,也就知道摟錢摟權抓女人,每日裡跟那兩個秦淮名妓宴樂,不過及其的粗鄙無文,鬧了很多的笑話,比如說他寫過一些打油詩,及其的可樂。照這麼看來,山東的局面一切還算是正常,老莫自己也不用擔什麼責任了。

這都是錦衣衛埋伏在此地的暗樁,他們所說的可信度應該很高,莫太監心想,若是把這些訊息回報給京師,皇帝和大臣們一定會很放心。

第二天,莫太監走的時候,巡撫率領著一干文武又是來恭敬的相送,客客氣氣,欽差隊伍裡面的人都覺得這次沒有白來,看不出山東是個窮苦地方,但送禮還是很捨得花費,差事都是完滿的辦完,走的也高興。

那些“錦衣衛”的暗樁,出來以後,走出欽差居住的那條街道,就被武裝鹽丁的人帶走,關在屋子裡面分別的複述今晚在欽差那邊說了什麼。

文報之類的好說,那本就是膠州營的書辦們自己寫的,說了什麼,儘管也有事先的安排,但總要詢問之後才能確定。

幾個人說的話,稍微有不同,就被重複的詢問,讓人精神都禁不住要崩潰,不過很快也就結束了審訊,因為這幾個人口徑完全一致,沒有造假的可能。

濟南的錦衣衛和東廠暗探,根本談不上什麼保密和隱藏,濟南城中的人口被韃子劫掠一空之後,城內居住的人群,不是膠州營的軍屬,就是各個文官衙門的官吏,差不多每個人都在膠州營那邊紀錄在冊。

山東一省,按說要設定一個錦衣衛千戶,這個千戶領著手下來到濟南城之後,情況和陳敏等太監類似,直接的圈在了院子裡,美其名曰“地方不靖,為安全起見”,那錦衣衛千戶還真不信邪。

但手下出去幾次都沒有回來之後,這上上下下的人都害怕了,去濟南知府衙門那邊詢問,那邊說是城內治安不靖,時常有匪徒出沒,我們可以派出差役查,但你們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去找城內的諸軍,膠州營的回答很簡單,我們是戰兵,並不負責地方上的治安,無能為力。

這時候,當日間那好好提醒過錦衣衛的人有是“好心”來說風涼話,說事先已經是打過招呼,不聽勸,這次吃虧了吧……

一開始被嚇住了之後,接下來老實了幾個月,每天也是好吃好喝,餉銀十足,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不能出去作威作福,不過,在這個位置上,有些訊息多多少少的也聽說了點,知道外面的膠州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虎狼,還是不要去自找麻煩。

分駐各地的錦衣衛,每月都要給朝廷呈送文書報告,地方上的各種情況,官員們有無異常的活動,這都是要報上去的內容。

濟南錦衣衛千戶所這邊的活計相對簡單些,要報什麼,不報什麼,都有人專門給他們寫好,蓋印確認之後,再安排人幫他們送出去,人在屋簷下,肯定要低頭的,當然,人的脖子要是在刀刃下面,那更是要低。

至於城內這些混進來的暗探,這些人沒有官方上明面的身份,不聽話的直接就是殺了,聽話的,待遇和明面上的錦衣衛並沒有什麼區別,都是被當成豬而圈養起來。

莫太監走後,朝廷對山東的“恩賞”自然不能僅僅在校場上簡單的鼓動一下就算完,這旨意被裝裱之後,還要在膠州營分駐各地的軍營去宣示,讓各地的兵馬都看看朝廷的“恩賞”厚重。

不過除卻這宣示之外,卻也有人去各個軍中鼓動,口徑頗為的統一“大帥如此大功,朝廷卻吝嗇異常,有功將士,每人所得不過十幾文,又派太監鉗制……”等等等等,當然,朝廷這事情做出來,就算沒有什麼鼓動,大家的心思已經是涼了,更別說是這火上澆油的煽動話語。有幾個營,營官“自作主張”,在大營裡立了個長生牌位,每日早晚上操下操,都大聲的問:“咱們吃的誰的飯?”士兵回答:“吃李大帥的飯!”再問:“咱們應該替誰出力?”士兵再答:“替李大帥出力!”。而這幾個營,雖然分處各地,卻都是新兵比較多,膠州以外兵將比較多的營……

這次的宣旨,崇禎皇帝或許的確是想著賞賜和旨意的緣由,籠絡山東的兵將,不過崇禎皇帝一貫是太想當然了,這次的籠絡,實實在在的起了反效果。

反效果還不算什麼,關鍵的問題是這道旨意被李孟充份的利用,從另外一個方向推波助瀾,反倒是讓山東計程車兵們認清了誰是他們的衣食父母,誰給他們今天。

和濟南城的太平不同,山東的其他府縣第一次出現了緊張的氣氛,這還是膠州營確定對山東控制權的第一次。

不過造成這緊張不安氣氛的原因不是別人,正是膠州營自己,登州府城發現滿洲奸細之後,負責山東內務的一干官員各個臉面無光,決定是嚴格的自查自糾,同時李孟發回的那批示讓很多人更是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山東總兵李孟想來做事是低調謹慎,做事絕不張揚,做事一貫是講究尺度,多次對下屬講,何為過錯,做過了就是錯事,萬事要講究分寸。

這次的命令,分明是讓下面的人放手去做,那“寧殺錯,莫放過”的六個字之中,透著森森殺氣,同時也讓山東下面辦事的這些人感覺到了李孟的怒氣。

既然大帥震怒,那就趕快去認真查辦,內帳房牽頭,山東鹽幫、靈山商行立刻是行動起來,在各地佈置詳查的細則。

鹽幫和商行在山東每縣都是有自己的點,商行在明面,鹽幫在暗處,對各地的情況和牛鬼蛇神都是瞭如指掌,由他們牽頭,自然是知己知彼。

但商行和鹽幫僅僅是制定細則,並且給予指引,真正參與執行的是武裝鹽丁,現在的山東各地,知縣、知州衙門的職責主要集中在民政上,治安這方面的職責,大部分被武裝鹽丁取代。

鹽丁是膠州營的前身,一直以來的職責就是護衛沿路的安全,保證山東省內私鹽生意的順暢進行。

可到了現在,恐怕就連瞎眼的盜賊都不會去打這私鹽的主意,但武裝鹽丁依舊是保留了一下,現在的武裝鹽丁由幾部分組成,軍官們大多是膠州營退下來的老兵,士兵們則是由依附於李孟系統的豪強地主的子弟組成。

這些子弟往往家族的烙印太深,進入軍隊之中也很難融入這個集體,所以在武裝鹽丁之中鍛鍊一段時間。

還有那些非莊丁的從軍者,膠州營的招兵標準相對的嚴苛,有很多條件相對不錯的青年人也被刷了下來,既然是來報名從軍,這些人肯定不會安於農事,放他們回家,也是個不安定的因素。

這種在徵兵的時候被批註為“次一等”的青壯,基本上都被吸納進了鹽丁的隊伍之中,武裝鹽丁隊伍的成份相對複雜,但訓練卻比軍隊分毫不差,基本上是把軍隊那套東西搬了過來。

雖然武裝鹽丁沒有什麼在實戰中鍛鍊自己的機會,裝備也不如正規軍,但對付地方上的小亂子完全足夠,而且他們本身就是山東地方上的人,儘管是異地駐防,可對地方上有什麼情況都是門清,處理起來得心應手。

小縣五十人,大縣一百人,州城兩百人,交通要道和府城駐守三百人,還有河道,關隘,只要是在山東範圍內,都要駐紮武裝鹽丁。

武裝鹽丁現在也不光是負責鹽運了,現在他們還負擔起了普通商品的檢查課稅,對來往行人盤查的重任。同時他們還要學習怎麼運輸物資,怎麼修理道路,到了戰時,他們就是膠州營最好的幫手,所謂的工作隊,戰鬥隊,生產隊。

雖說武裝鹽丁只是有“幫助”地方衙役維持治安的義務,但實際上誰的人多,誰的勢力大,治安就被誰來主導,而且誰手中的棒子大,誰說話的聲音也就更大,在地方上,一個縣衙,其實在冊的官吏也就知縣縣丞等幾個人,只有這幾個人可以拿到朝廷的糧餉,什麼捕頭衙役之類,都要靠官吏們四處摟錢來養活,行政經費什麼壓根沒有。如果縣官有辦法,那師爺衙役可以養幾十個,勉強可以彈壓下縣城周圍,但是摟錢的手段,無非是火耗,漕耗之類的東西,都是在正稅之上額外加徵來做地方的行政經費,一般的知縣,也就是一兩正稅取三厘到五厘的火耗,勉強也還夠用,有的厲害的知縣,一兩正稅他能自己拿三錢走,這就富得流油了。可現在膠州營橫空出世,一家獨大,連正稅都收不上來,知縣們只好拿著俸祿每天泡杯茶蹲院子裡,不是跟縣丞一盤棋從早晨天矇矇亮下到天黑,就是蹲地上看螞蟻爬,誰還有哪閒功夫關什麼治安。自然而然的,武裝鹽丁實際上是主導了治安的維持,也有足夠的話語權,或者說是唯一的話語權。

武裝鹽丁們,就是膠州營維持他民政體系的有效保證。

李孟下令對地方上嚴查,看看有無各處混進來的奸細,本就是負擔著治安職責的武裝鹽丁們是理所當然的執行者。

在膠州營大軍還在河南的時候,武裝鹽丁的排查已經是開始,排查的方法很簡單,新搬入此地的人,這年代大家都是重鄉土,沒什麼大事,輕易不願意離開家鄉。

在山東到處遷徙的大宗人口,有兩種,一種是因為災荒背井離鄉的流民,這些人都已經被安置進了屯田田莊。還有一種是從遼鎮過來的遼民,這部分人現在大部分被吸納進了軍中和匠坊。

除卻這兩種人之外,這兩年新搬入的移民就有嫌疑了,不過武裝鹽丁們固然是對這些人詳查,但並不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這上面,在某些地方,新搬入的移民不過四五戶人家,可武裝鹽丁們還是查的熱火朝天。

目前山東被李孟牢牢控制的地盤,是登州府、萊州府、青州府和濟南府南部,而其他幾府,膠州營雖有駐軍和田莊,但當地的大田莊都是在其他地主的把持控制之下,比如說孔家就有兗州府和濟南府的大片土地,在嵫陽城的魯王又佔據了另外一些,而且兗州府的土地是整個山東最好的。

孔府,那是天下之士心所向,誰敢動一根小指頭,天然灰飛煙滅的存在,而魯王是親藩重鎮,也是龐然大物。身為山東總兵的李孟,總還是要尊奉王事,對他們不好過分相逼,也只能是由得他們在那裡,但在他牢牢控制的地盤中,卻也不是完全的沒有噪音。

雖說官路都被江南文人佔據,但這山東地處南北直隸之間,當官的人比其他省份還是多些,因此,致仕在家的官員也是有不少,這些人在地方上官府對他們也要客客氣氣,還有些家境富裕的文人,以及有人在外面當官的人家。

上面所說的這幾種,加上腦筋死硬,每天對膠州營作為指手畫腳的那些人,就是膠州營管轄境內不和諧的聲音。

李孟那個“寧殺錯,莫放過”的批示回到山東之後,第一個看到這個命令的是內帳房,那幾名女孩子看到之後都是頗為的驚駭,一時間卻沒有了主意,不過在她們身邊還有個做主拿總的人物——老太監劉福來。

老太監在京師皇宮之中的時候,內監的職位,和東廠錦衣衛之類的機構打交道也多,對這種清洗清查的行為,心中自然有一套規程辦法,對這細則稍加點撥,讓許多人都是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對各個勢力混入山東密探的查訪自然不能放鬆,但可以藉著這個由頭,查緝那些和膠州營平素裡不和,會有隱患的那些人家和勢力,藉著這次清查,打擊他們的勢力,也是敲山震虎,把其他人心中的苗頭震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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