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薛林致是個女子,據說還是個才從了良籍不久的女子!
討論聲塵囂甚上,眾人紛紛猜測,許是依照公主的意思,陛下有意提拔女子。卻極少有人提及,薛林致當真學識深厚,眾人更津津樂道的,是她女子的身份。
無論外界怎樣議論,這皆已成定數了。
姚蓁聽聞譚歇與薛林致二人身份,心中微動,有意栽培二人,欲以養成他們二人勢力,漸成風氣,同世家政權抗衡。
這段時日,她漸漸接觸到一些忠心皇族的官員,又在宋濯面前佯裝乖順,溫聲軟語,手中掌握了一些實權。
殿試後,瓊林宴定下日子——八月十五,同仲秋節同日。
當夜,月光皎皎,鼓樂聲聲,天際綻放絢麗的煙花。
分明已是仲秋,這日卻反常的有些熱。
姚蓁身著一身軟煙羅紗的緋色宮裝現身人前,裙襬上用金線勾繡著牡丹,端坐在姚蔑身側,睥睨著座下兩側的高中的新科進士們。
她生的過於漂亮惹眼,即使眉眼清冷,神色端莊矜貴,乍一露面,即使安靜地坐著,亦吸引了許多男人的目光。
宴會開始,拜酒之後,在座之人放鬆下來,杯盞交集,談笑風生,觥籌交錯,鼓樂絃歌。
此次瓊林宴,因是新帝登基後恩准的頭一遭,朝臣之間有往年中第的進士,亦被准許參宴。
宋濯是去歲的狀元,又全權掌管此次科考,自然前來赴宴。
他今日穿著一身官服,眉眼墨描,丰神俊朗,長身鶴立著被人擁著敬酒。在座青年才俊不在少數,但他依舊是人堆裡最灼灼醒目的男子。
姚蓁垂下眼眸,小口啜飲著茶,感覺他清沉的目光時有時無地落在自己身上。
宴中氣氛漸漸融洽,酒意上湧,先前不敢直視姚蓁的人,此時也打著膽子看向她。
宋濯被眾人擁著敬酒,餘光看見男人們瞧見她的目光,臉色冷的如同一塊冰,藉口行至她身旁,頎長身影遮擋住望向她的視線,眉眼清沉盯著她,命令她先行退去。
姚蓁原本想著趁機結交新貴,觀他神色,恐他掌控欲此時作祟,只得作罷。
她起身往寢宮走,行至嫏嬛宮外燈光晦暗的甬道,身旁挑燈的黃門忽地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秦頌自暗處現身,拉住她的腕子,沉聲道:“快,跟我走!”
第67章 逃離
姚蓁先是嚇了一跳, 待秦頌直起身來,將幘巾抬起一些,才看清是他, 略微鬆了一口氣。
旋即她的心又提起來,猶疑地看向秦頌——
“現在離開?”
秦頌篤聲道:“對, 就是現在。”
姚蓁心跳砰砰。這太過突然了。
她甚至尚未來得及準備什麼,亦未能知會姚蔑一聲。
秦頌抬步欲走,然而扯她手腕不動, 回眸看她。
明亮的月光流映在她眉目上,煙眉微蹙。
秦頌瞧出她的猶豫與遲疑,低斥道:“公主,今夜時機剛好, 錯過了這日,日後便很難逃離了, 你還在猶豫什麼?”
姚蓁緊抿著唇,思緒千迴百轉, 少頃, “現在非走不可嗎?”
秦頌抬眼望一眼月色:“儘快。”
姚蓁道:“好。”
她反手握住秦頌的手,疾步繞到嫏嬛宮後殿外圍, 順著暗道走入寢宮。
寢宮內只燃著一盞朦朧的燈, 靜謐無人,燈光將她的身影拉扯成纖薄的長條。
姚蓁立在暗門處, 屏息凝神聽一陣動靜,確認四周無人,迅疾地閃身入殿, 收拾一些銀票行裝, 而後快步走到桌案前, 本欲提筆給姚蔑留一些話,又怕宋濯過快地發現她離去,進而封鎖城門。
遲疑一陣,殿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心中一緊,未來得及躲閃,殿門便被人開啟。
浣竹提著一盞兔子外形的花燈,瞧見她,微微訝異:“殿下,您幾時回來的?”
見是她,姚蓁陡然寬心,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浣竹會意,闔上殿門,悄聲近前。
姚蓁眸光落在她手中花燈上。
浣竹道:“方才在同她們猜燈謎,筆墨不夠,欲來借用殿下的筆墨。——殿下怎麼不知會一聲,便回來了?”
姚蓁眨動兩下眼睫,沒回答她的問題:“且將你這花燈,借我一用。”
浣竹忙不迭將燈捧在她面前。
姚蓁眼中泛開粼粼光暈,看一陣花燈,提起筆來,俯身在燈身上行雲流水般寫下兩行字:
“空山風幾度,水月行雲間。”
“莫同旁人說我回殿中了。”她將花燈遞到浣竹手中,眸光閃動幾下,吩咐道,“待二刻後,送至陛下處,就說我出了一道燈謎,讓他來猜。”
浣竹目光掃過她手側的包袱,意識到什麼,睜大眼眸,旋即緊抿唇壓抑住眸中驚訝,沉聲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