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壽宮正殿一片寂靜,空氣幾乎凝固。
王誠、王勤、張永被氣氛所逼,屏住呼吸低著頭,彷彿脖子上掛了一塊沉重的大木牌,怎麼都抬不直。
唯獨興安微微抬頭,目光環視,把殿上眾人的神情收在眼裡。
皇上坐在上左邊,目光閃爍,像是在期待什麼。
孫太后坐在右邊,似笑非笑,似乎看透了一切。
酆化雨坐在下,神定氣閒,彷彿萬法不沾。
太子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好像肥胖的身軀全被掏空了。突然間左右瞄了瞄,現無人注意,便悄悄地打了一個哈欠。
沂王坐在旁邊,靈秀的雙眼也在悄悄打量著眾人。正好對上自己的目光,還微微一笑。
有意思!
一陣蟬叫聲遠遠傳來,撕裂了殿裡的寂靜。聲音歇斯底里,讓人心慌。
朱見深突然開口“這蟬聲擾人清淨,叫得心煩,應當除掉。我在一本書上看到個捕蟬妙法。用魚鰾牛筋豬皮,熬製成膠,抹在竹竿尖端,然後伸到空中,看準了,一粘一個準。”
“最妙的是這樣捕到的蟬,不傷也不髒,洗洗就可以烹飪,可燴炙,也可煎炸。即可食補,又能治病,確實妙啊。”
聽到朱見深侃侃而言說粘蟬,眾人都露出古怪複雜的神情,不知道沂王殿下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旁邊的太子朱見濟卻精神一振,一掃剛才頹靡疲倦。眼睛光,炯炯有神,低聲歡悅道“大兄,我們什麼時候試一試!”
朱見深遞過去一個眼神,安慰道“不急,等我準備好了給你訊息。”
看到兩兄弟在那裡小心翼翼又旁若無人地低聲說話,朱祁鈺是好氣又好笑。
興安卻眼睛一亮,心裡暗歎一句。
沂王殿下這一句話,真是神來一筆,剛才陛下營造的肅殺威逼氣氛,蕩然無存。
孫太后趁機開口“如此大案,陛下在仁壽宮說與大家聽,莫非想當堂對質審案?”
朱祁鈺對答道“好叫太后知曉,此案錦衣衛和東廠審了數日,案犯原南內少監阮浪、僉書王瑤,身受嚴刑,隻字未招。”
“現在除了錦衣衛指揮使盧忠的檢舉書,以及呈上的兩件物件,案情停滯,審不下去了。”
他的目光停在朱見深和李東陽身上,繼續說道“事關朝廷威嚴、皇法國律,還有皇兄聲譽,必須審出個結果來。朕聽聞順天府神童李東陽,今日入仁壽宮講經義。深兒又是宗室天才。”
“所以朕想著,讓神童和天才幫著審一審這案子,能不能審出個水落石出!”
孫太后看了朱祁鈺一眼,彷彿看透了他的心思。
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陛下對深兒還真有信心啊。深兒,你和李神童,一起審審這案子吧。”
朱見深施施然地站起來,“遵命,皇祖母。”
朱祁鈺揮揮手,有內侍把供詞抄件和證物呈了上來。
朱見深迎了上去,李東陽也想跟著,被一隻手給攔住了。
“李神童,勞煩你給本王當書記吧。”
李東陽猶豫掙扎了十幾息,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坐到一張桌子後面,拿起筆墨,展開紙卷,做好了準備。
朱祁鈺眼睛微微一縮,沒有出聲。
朱見深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供詞,又走到證物之一,那隻金線刺繡的錦織錢袋跟前。
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然後開口道“聽說南內諸嬪妃,包括本王嫡母和生母,都在日夜刺繡錦織。不知道這隻錢袋,是不是母親大人熬夜刺繡出來的?”
朱祁鈺的臉色變得難看,目光盯在內官監太監張永身上,讓他如芒在背,心裡更加嫉恨多嘴的朱見深。
朱見深轉到另一件證物跟前,那把金刀跟前。他拔出刀來,瞄了一眼,似乎很驚訝,“金刀?真金的?”